“嘿,小子,你是怎么进来的?”大牢里,各位狱友开始相互打招呼。
说话的是一大汉,络腮胡,折了根草在手里,正在剔牙,时不时地吐着口水,似是不在乎自身的处境。
张子诚则是饿瘫在地,不想动弹,昨天进了大牢,现在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就喝了碗米汤,饿得受不了。
“有人说我妖言惑众,给我弄进来了。”张子诚有气无力道。
“哈哈,小子,别装死了,也快要吃饭了。”又是一人笑道,此人稍显精瘦。
他们在里面待得久了,自然知道是什么时候。
“真的吗?他娘的,这衙门太不人道了,恨不得把人饿死。”听到这句话,张子诚可算来了精神。
“哼,饿上两顿,你就没力气闹事了,这是规矩。”大汉说完,又是吐出口水。
“妖言惑众,小子,你这是说了啥了,告你妖言惑众?莫不是见哪位官家夫人生得可怜,出言调戏,被人送进大牢?”精瘦汉子问道。
“我倒是想啊,要是这么进来,反倒是不冤,关键是我连得罪谁都不知道,不明不白就到了这里。”张子诚两手一摊。
“有时候知道了反而是个坏处,做个糊涂鬼倒是好啊,咱们这些升斗小民,知道那么多干嘛?”大汉感慨道。
“哎,是啊。”精瘦汉子接话道。
话音落下,牢房门口就传来动静,是送饭来了。
而后,皂吏提着木桶走了进来,每人都拿出自己的饭碗,依次打饭。
可到了张子诚之后,就没了,皂吏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大人,别走啊,我还没吃上饭啊。”张子诚急了,手捧着碗。
“慌什么,这么多人,少不了你的,等着吧。”皂吏喝道,若不是有人特意交待,他才懒得废话。
说完,再没了动静。
“小子,你这是得罪谁了?这么折腾你?”汉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娘的,把我逼急了,我拿他祭旗。”张子诚骂道。
“嗯,有魄力,小子,要真有那天,记得叫上我。”精瘦汉子附和道。
可到现在张子诚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进来的。
“谁要祭旗啊?好大的胆子?”牢房门口传来说话声,想来是听到了这番话。
接着,只见徐阶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徐头,就是他,这小子说他要举旗。”两人当即就把张子诚给卖了。
当真是人心险恶啊。
“小子,这么说你很勇哦。”徐阶来到张子诚身前。
张子诚本想开开玩笑,可饿得没力气,只得尴尬笑着。
“进了大牢还不消停,记住了,不管以后去哪,还是得谨言慎行。”徐阶也没多说什么。
随后掏出饭菜,有菜有肉,顿时香气四溢,递给了张子诚。
“大人,这是给我的?”张子诚不敢相信。
“怎么?不想要?”
“我不敢要啊,我只是说了几句废话,不至于要杀头吧。”张子诚哭丧道。
这么好,摆明了不就是断头饭嘛。
“你小子可真是冥顽不灵,什么杀头饭还要让老子亲自来送,不吃给我拿出来,老子想吃都吃不上呢。”徐阶说完,伸手就要抢。
“要要要。”张子诚赶紧护住,既然不是杀头,干嘛不要。
最终,还是被徐阶抢走一块肉。
张子诚则是大快朵颐,吸溜声传遍牢房。
“小子,能不能小点声?我还要吃饭呢。”大汉忍不了了,刚才还以为这小子要被杀头,转头还享受上了。
再看着自己手里的米汤,实在难以下咽。
“好好,你那会不会有点淡,要不要尝块肉?”张子诚点点头。
“真的?嘿嘿,这感情好,快给老弟来块尝尝。”大汉顿时眉开眼笑,凑了过来。
随着一块肉下肚,大汉的呻吟,震耳欲聋。
“嗯,就是这个味,可给我馋坏了……”
吃完,张子诚真可谓是热泪盈眶,家人们谁懂啊,穿越这么久,还是在衙门的大牢里吃了顿好饭。
随即又是觉得吃撑了,准备走几步消食,大汉依旧在剔牙,只是没吐口水了。
“参见大人。”突然,牢房外传来说话声。
“嗯,开门,我进去看看。”
“是。”
待得来人越发靠近,张子诚看清之后,才发现这人自己见过,就是昨天的那个书生。
而对方显然也是为张子诚而来。
“哎,是你啊。”张子诚率先开口。
“大胆,见到大人,还不下跪?”身后的徐阶喝道,怕这人又说出胡话。
其余几人则是大惊失色,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知县都得亲自来看他。
“无妨,读书人之间没有这么多虚礼。”许若林阻止道。
“草民参见大人。”张子诚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书生竟然是县令,反差太大了。
“哦?你可是没有功名在身?”身后的人送来凳子,许若林顺势坐下。
“回大人,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你这身衣物,听说是你自己改的?”
“正是,小人觉得平日里的衣物穿戴太过繁杂,干脆裁掉,弄成这样。”
“嗯,虽是不伦不类,还算方便,我还听说,你当街调戏女子,可有此事?”
“这,也不能这么说,我的本意乃是想要知晓对方名姓,却不想被人当成了当街调戏。”
“哈哈哈,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并不是考不了功名,而是功名本身就与你无缘。”许若林笑道。
此人行事,放荡不羁,写出来的东西,只怕也是惊世骇俗,换作自己来主考,定也会将其赶出考场。
“想来你也知道,我为何会来见你吧?”
“莫不是因为小人的税收之说?”张子诚问道。
看看,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天下这么大,肯定有识货的,现在不就碰到了吗?张子诚真想仰天大吼。
“课税乃国之根本,你这番话,幸得是在偏远之地,若是在州府乃至于上京,只怕是牵连不小。”许若林说道。
自古以来,课税之事,只能在朝堂之上议定。
“小人谨记。”张子诚点点头。
“课税之事,一国如此,往小了说,一乡也是如此,家国天下,三者并无不同,既然你说出了税改之事,可有施行之法?”许若林问道,他想知道的,可不是高谈阔论,而是详细章程。
“额,暂且没有。”张子诚摇摇头,自己无权无势,要是真干,不得让人连皮都给扒了。
“好,那你就在大牢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到了,我再放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