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搬来一箱啤酒,熊黛纤手一挥:“都开了。”
程笙眉心跳了跳:“先开几瓶吧,没喝完的还能退,别浪费了。”
“不存在退,今天都喝了。”
程笙突然有点后悔答应过来劝熊黛,就熊黛这架势,别待会儿她没劝出什么来,人先被熊黛放倒了。
裹着辣椒和孜然的美味烧烤端上桌,熊黛端起玻璃杯:“来,先干一个。”
程笙跟她碰杯,想浅酌一口的,谁知抬眼看见熊黛咕嘟咕嘟将一杯都喝了,那叫一个豪迈。
熊黛都喝了,她没理由喝一口,只能硬着头皮也喝完。
熊黛放下玻璃杯,舒爽地打个酒嗝:“爽啊!”
说完又蓦地垂下眼,失落伤神,仿佛刚才那个爽快恣意的人不是她:“我好久没这么舒服过了。怀靳不喜欢我来大排档吃东西,我就再没有来过了。”
程笙哑然了几秒:“他说不喜欢你就不能来?”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我还做他不喜欢我的事,那他肯定会讨厌我的。”
熊黛有些失神,指尖轻轻划过玻璃杯壁上的冰雾,陷入过往的回忆。
“他不喜欢我的地方太多了,多到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他说他不喜欢女孩子玩摩托车,我就再也没玩过摩托车。你不知道,在江城至今没有人打破我当年女子摩托车赛事的记录。”
程笙错愕看她。
她真的很难把眼前这个精致贵气的豪门夫人和恣意飒爽的女摩托车手联系在一起。
二十几年前的女摩托赛车手,光想想都觉得帅爆了。
“因为他不喜欢,你就放弃了自己喜欢的摩托车?”程笙很不理解。
“嗯。”熊黛心口滞闷,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其实我家里开始也不同意我玩摩托车,他们倒不是觉得女孩子玩摩托车不好,他们是觉得太危险,不想我玩。但我太坚持,他们管不住我,后来也没说什么了。”
对摩托车的热爱足以对抗家人,却对抗不了谢怀靳?
程笙大大的眼睛充满大大的不理解。
“那是你喜欢的东西,他不喜欢你就不玩,你这样等于丢了自我,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程笙卡在嘴边,没说出来。
熊黛替她说:“很蠢是吧,我知道蠢透了。但我真的太爱怀靳了,爱到愿意为他做一切,包括放弃摩托车。”
程笙:“……”
程笙算知道谢聿辞为什么劝这么多年都没劝动了。
恋爱脑到处有,但登峰造极到这种程度的,仅此一个。
熊黛又闷闷灌了两杯酒,许是酒精冲口,冲得她眼眶发红。
“以前我和车队的人最喜欢晚上赛完车来大排档喝酒撸串,别看这地方乱糟糟的,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喝酒聊天,真的很开心。好怀念那时候的日子啊。”
程笙听着她的话,心口一阵滞闷:“既然怀念说明你喜欢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不重新找回自己喜欢的状态呢。”
“我喜欢那时候的自己……但我更喜欢怀靳。”
熊黛握着玻璃杯,垂眼:“他喜欢什么类型,我就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我做这些,就想着他能多看我一眼,或许,在某个时刻,他会感觉到我的真心和爱。我想,他就算因为感动跟我在一起,那也值了。”
“……”
程笙切身体会到谢聿辞的那种无力感。
她手掌撑着桌子深吸一口气,蓦地抽过旁边开了盖的啤酒,放在熊黛面前:“别用杯子了,对瓶吹。多喝点,我怕我待会儿说的话你承受不住。”
熊黛涩然扯唇,盯着面前的啤酒看了几秒,抬眼看她:“你也对瓶吹吧,喝了酒发挥好一些,我认真听。”
程笙:??
好,既然这么说,她就不客气了。
程笙折起袖子,露出一截光洁嫩白的手臂,豪迈地拿起酒瓶,跟熊黛碰瓶,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
“吹上瓶了?”
车上谢芮曦越看画风越不对,有点着急:“哥,这样不行吧,她们两个都会醉的。”
谢聿辞依旧手肘搭在全开的车窗上,冷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虚空叩着,淡声道:“急什么,醉了还有我们。你什么时候见妈妈跟我们喝过酒?今晚她跟以往不一样。”
可不嘛,在谢芮曦的印象里,熊黛端庄矜贵,最多气起来上手打两下,她从没见过熊黛如此市井气的一面。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妈妈。
程笙断断续续灌了一瓶啤酒,她将酒瓶一放,问对面:“阿姨,我能开始了吗?”
熊黛吸吸鼻子,突然临阵犯怂:“骂轻点,在外面哭挺丢脸的。”
“行,你哭了我就闭嘴。”程笙深吸口气,“那我开始了。”
熊黛像个知错不知道能不能改的小学生,挺直背脊,怂怂点头。
“阿姨,我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一心想用真心感动他,先不说能不能感动,爱人前先爱自己,你连自己都不爱,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爱你?”
“你回头想想,二十几年前的你多么恣意耀眼?你为了一个满心不在乎你的男人,丢了自己,丢了青春,丢了梦想的生活,值得吗?”
熊黛的眼睛越来越红,心口的涩意一层漫过一层。
程笙没有心软,继续道:“你说希望他看到你的真心你的爱,可这么多年了,你给过这么多时间和机会,他要是真能看见,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乱来,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孩子。”
“你的真心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是他纵容的筹码。”
程笙看着熊黛眼尾滑落的泪,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她:“他说他是今天回的国,但我上个星期在植物园就见过他。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身边有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他说的女儿。”
熊黛抬起泪水朦朦眼睛,竟没有太惊讶,而是悬着期望的最后一根线被剪断的哀伤:“……他上个星期就回国了?”
“可能更早。”程笙说,“也可能他经常回国,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
谢怀靳回国的第一时间不是回家看儿女,而是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待在一起?
在他心里,那个养在外面的女儿比她的两个子女重要?
熊黛再也无法承受,掩面痛哭起来。
程笙抽纸巾递给她:“哭吧,把脑子进的水哭出来就清醒了。”
“……”
熊黛哭得更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