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森的话一说出来,整个办公室似乎都安静不少。
原本丢在桌上无人问津的机票,被一只戴着几枚银戒白皙纤长的手拿起。
宋时野闷气未消的看着手里的机票,放话离开时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我是去工作的!”
他,宋时野,绝对不可能轻易原谅那个叫程心软的女人!
“好好好,工作工作。”
宋轻韵笑着应声,目送宋时野倔强的转身离去,余光瞥见旁边眼中带着疑惑的威森,问道。
“怎么了?”
威森不解的问:“哥哥为什么总是表现的那么奇怪?”
宋轻韵宠溺的笑了笑:“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姐姐认为喜欢的具象化表达是什么?”
“喜欢啊……”宋轻韵思索着:“喜欢是情感战胜理智,是带着占有欲的在乎。”
“是可以为对方失去原则,奋不顾身。”
威森盯着她,得出答案:“那我喜欢姐姐你。”
“……”
宋轻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时竟然无法判断少年此时此刻说的话,是否带着不该有的情感。
她轻轻勾了勾唇:“亲情和爱情还是有区别的。”
威森一知半解的点头。
宋轻韵注意到电脑上的消息,看向威森说道:“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德国?卡特先生那边希望你尽快回去。”
现在宋城入狱,卡特作为威森的养父,没道理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宋轻韵只是问了一句,少年便不再回答,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
她语气柔和的试探道:“是在德国不好吗?”
据她所了解的消息,卡特对这个小儿子疼爱有加,甚至可以说是溺爱。
威森在国外媒体报道中并非善类,时常和一些暴力血腥的新闻挂钩。
她始终记得初次见到威森的时候,被新鲜血液染红的白衬衫,和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习以为常的眼神,让人不可思议。
阴暗,暴力,血腥,天真,清隽,这些矛盾点竟然可以在一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像——
漫画里走出的暴力美学少年。
面对宋轻韵的问题,威森只是摇头,也不知是在否认还是承认。
他握紧的手指泛着病白,姐姐要是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一定会讨厌他,害怕他,远离他的。
他常待的地方根本不在德国,而是靠近美国周边一个极其混乱的岛屿。
那里有着全世界最庞大的私人实验营地,被丢进去的人会暴露出最真实的人性,直到消磨殆尽后,变成对血腥疼痛麻木的杀人机器。
而十八岁的他,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十二年之久。
宋轻韵看他不打算继续谈下去,于是说道:“那我们先不说这些,我找时间再和卡特先生沟通一下吧。”
威森拿着签好字的文件出去,他坐在只剩一人的办公室内,视线落在桌面上的手机上,看着黑色屏幕中的倒影。
直到屏幕亮起一通电话。
威森嘴角挂着意料之中的淡笑,接起那通来自国外的来电。
卡特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又慈祥:“威森,最近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如果没有你的打扰会更好。”
卡特笑道:“我是你的父亲,我是在关心你。”
“谢谢关心。”
在少年带着距离感的话语后,电话中的气氛有些沉默。
卡特打破了这段沉默,说话的口吻也有所转变,他提醒道:
“威森,别忘了你那位所谓的姐姐,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你想做什么?”威森质问道。
“别紧张。”卡特淡然的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国际上的那些刑警,联合多少私家侦探盯着我们,难道你不知道吗?”
“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回到你的绝对领域,明白吗?”
威森面无表情道:“我在这里并不危险,我很适应这里的生活。”
卡特只觉得可笑:“你是适应安逸的生活了,那我呢?我是你的父亲,我不能失去你这个儿子。”
威森漫不经心的笑了,话语却逐渐尖锐。
“这是在试图道德绑架我吗?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道德。”
“到底是不能失去我这个儿子,还是不能失去帮你控制岛屿上那些人的掌舵手,你心里最清楚。”
卡特哈哈大笑,语气阴冷。
“儿子,话要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必须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和你相关的所有人,都会很麻烦。”
“你也不希望把事情变得麻烦的,对吗?”
卡特把话说的很清楚,他需要威森回来帮助他,接下来重大的合作,必须要威森的配合。
谁让他这个小儿子,聪明,心狠,对器械敏感,是天生的操控者。
威森握着只钢笔手背迸出青筋,他看着丢在一边的手机通话,声音冰冷。
“说完了吗?”
“差不多。”
卡特重新染上笑意:“只是另外还想再多提醒你一句。”
“港城,那也是个吃人的地方,儿子,你最好小心点。”
看着电话挂断,少年手里的钢笔被生生折断,尖锐的断点瞬间在他手心划出一道锋利的伤口。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看着一滴滴鲜血汇聚,最后流落在电脑键盘上。
路过威森办公室的宋轻韵敲了敲门,他飞快将受伤的那只手移到被电脑挡住的位置,只见门口的女人晃着手中的车钥匙挑眉道。
“下班时间到了,要不要姐姐送你回去?”
威森摇头:“不用,我开车过来的。”
“好吧。”宋轻韵看他状态有点不对,以为还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那你快收拾一下回家休息,不许加班。”
“好的姐姐。”
宋轻韵进电梯按下停车场负一层,便拿出手机给梁宥津发消息。
“在干嘛?”
几乎是下一秒,梁宥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轻韵接通电话,有些惊喜道:“你也忙完了?”
“嗯。”
应答后的男声在听筒里缓慢的倒计时。
“三、二……”
宋轻韵疑惑的蹙眉,心里却下意识默念最后的数字‘一’,随着楼层的下降,眼前的电梯门随之向两边打开。
她抬眼看去,和往日入眼的场景不同,电梯正前方,一个宽阔的怀抱向她张开。
身穿黑衬衫的男人凤眼微挑,薄唇吐出极有韵味英语。
“bb,surprise。”
宋轻韵走出电梯,忽然竟有些不知所措笑了。
男人张开的双臂引着她扑进怀中,轻轻揉着她的发丝。
“怎么了,不可以来接你下班吗?”
宋轻韵被牵起往车边走,她抬脸看向身边的男人:“可以啊,今天怎么有空?”
平时她和梁宥津工作时间基本都是互不打扰,两人在事业上各有各的忙,所以这样看似普通情侣之间的接下班,宋轻韵想都没想过。
毕竟梁宥津上一次接她下班还是在上一次。
梁宥津俯身过去帮她系安全带,深邃的眸子紧盯她。
“因为,今天要约会。”
宋轻韵看破,眉眼带笑的勾起男人身前衣冠楚楚的领带:“梁先生想玩花的就直说,学会铺垫了?”
男人低低的笑:“梁太太,你的想法好危险啊?”
“不是吗?”宋轻韵半信半疑。
难道真的是她最近日子荤过头了,连想法都不纯洁了?
梁宥津勾唇,抬手扫了眼腕表:“时间似乎不太够。”
他本来没有那个意思,但若是时间允许的话,也可以有。
宋轻韵听出男人话中带话,疑惑道:“什么意思?”
什么叫时间不够?
梁宥津看着她说道:“bb,一个小时后,我要出趟差。”
宋轻韵没想到话题转变的如此突然,她一时有些沉默。
原来是要出差了啊……
梁宥津的出差,意味着未知的断联。
她甚至没办法联系到他,对他一无所知,只能无期限的等待他回来。
“是又有任务吗?”
“嗯。”
“你要去哪?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话才问出口,宋轻韵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涉密,涉密,全都涉密。
关于梁宥津的具体工作,她即便作为妻子也根本无从得知。
只是听到这次梁宥津要出差,直觉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港城即将分家的梁家四面楚歌,梁青山立遗嘱在即,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能让梁宥津放弃吞并家产这么庞大的利益?
她相信梁宥津不在乎那些钱,可这依旧是匪夷所思的决定。
宋轻韵思考后问:“安全吗?”
她只想知道这一点。
梁宥津揉着她的后颈,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当然。”
“我会尽快回来的,别担心。”
宋轻韵并没有答应,而是细细的打量起眼前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的男人。
微微松散的领带,敞开的领口,一件简单的黑衬衫也不难看出肩宽腰窄的身型,耳后若隐若现的蛇蝶纹身性感神秘,整个人仿佛是性张力的完美体现。
那张俊美妖孽的脸,长得也不像让人放心的样子。
宋轻韵具有危机意识的眯起眼眸,纤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梁宥津,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外面乱搞。”
梁宥津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不由得轻笑出声。
“bb,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外面,养了什么不该养的人吧?”
宋轻韵眉尾一挑:“你都可以偷偷养一屋子蛇在外面,养点其他的,也不是没可能。”
男人的笑容消失,面色严肃。
梁宥津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宽大手掌替她挡住车顶,一手便将人揽到腿上。
顿时狭小的空间内,宋轻韵慌了。
“梁宥津,你好好说话。”
男人低头咬上她的唇,控诉道:“宝贝,哥哥有点精|力都花在你身上了,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宋轻韵吃痛的撇开脸:“那你说谁家老公出差等于失联啊,我能放心吗?”
从今天她就已经预料到,以后这样的情况或许还有很多,至少现在来说,她还无法适应。
梁宥津捧起她的脸,在她红润的唇上用力亲了亲,晦暗似狼的眼神中,野心与忠贞并存。
他对她说——
“宋轻韵,我不是什么玩咖,你勾勾手指,我就会向你摇尾巴。”
男人目光中的真挚直击灵魂,此时他像等待主人认可的忠犬。
宋轻韵咽了咽口水,垂在身侧的手环住他的腰,凑上去吻住那抹薄凉的唇。
“我等你回家。”
细腻入微的吻结束,毫无疑问,剩下的时间已经不足以进行一场完美的约会。
宋轻韵干脆陪着他去到私人机场,里面停着的飞机也不知是飞往哪里。
周劲驾驶的直升机缓缓降下来,草坪掀起巨大的风,梁宥津将她护在温热的怀中,外层的风衣将凉意隔绝。
面临分别,宋轻韵又重复说道:“我等你回家。”
“好。”梁宥津点头。
她从不说爱他,却又好像一言一行都在告白。
临走前,梁宥津还揽着她的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脖颈处。
“要标记一下吗?”
“变态。”
宋轻韵忍不住骂道。
殊不知听在男人耳朵里,骂得娇嗔又动听。
“是有点。”梁宥津轻笑。
他凑的很近,恨不得贴她唇上,宋轻韵几乎能感觉到男人发出声音时喉结的振动。
“那要不要?要不要?”
宋轻韵抵不住他一个劲凑近问,像是撒娇和祈求。
她只好顺势在男人白皙的颈上,种了个粉红的草莓印。
不知为何,宋轻韵像是能感受到直升机驾驶舱中周劲的眼神,她快速推开梁宥津。
“时间差不多了,快走吧!”
梁宥津扣着她的后颈把人反复亲了亲:“记得想我。”
“那你最好快点回来。”
宋轻韵抿着唇看他踏上直升机,被风掀起的风衣尾部肆意,男人的背影却依旧颀长挺拔。
一瞬间,宋轻韵心情复杂至极。
她不知道他消失的时间都要去做什么,也无法参与和干涉。
只是忽然觉得,她对这个男人的事业一无所知。
看着站在机舱口亲吻婚戒的男人,宋轻韵眼睛有些湿润。
梁宥津,你真的是我所了解的梁宥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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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打烊的药店门口。
一辆白色的大G在路边停靠了许久,车窗外搭着一条线条流畅的小臂,低垂着的手心还在往外渗血,鲜红的血珠滴下,融合进黑色的道路。
无人问津。
店内,不敢下班离开的女孩坐立不安的待在前台里侧,打算等这辆奇怪的车驶离再走。
迟迟不见动静。
她小心的举起手机,打算拍个车牌号发给家人,以免出意外。
屏幕上放大数倍的相机画面,定格在靠车窗边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
全损画质下,也不难看出清秀面容。
直到她注意到那极具辨识度的微卷棕发,抬脸确认时,不知何时清醒的男生,敏锐的眼神划破空气将她穿透。
好似在说:我抓到你了。
女孩手一抖,神色有些局促。
是他。
他在朝她勾手指。
是在叫她过去解释刚才的偷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