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冰冷的寒意,随后是胸膛深处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抹银光正从他的胸口抽出,带起一串温热的液体。
和风手法矫健,一把将枝意和拽至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则敏捷地抽出匕首,准备再次向单意发起致命一击。
枝意和眼见危急,果断按下按钮,一柄匕首自灯笼杆中破鞘而出,她将匕首抵在和风的脖子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准动!”
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一群不同衣着打扮的人,手持利刃,从四面八方涌进茶肆,将茶肆包围得密不透风。
而和风则显得异常冷静,仿佛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枝意和观察着这些人,或是匆匆过客,或是摆摊小贩,或是店铺伙计……
她将匕首压得更深,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低声询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和风平静地回应:“阿和,刀剑无眼,你可要小心啊~”边说着,边向后挪动步子,逼近枝意和。
“别再动了!丢下刀!举起手来!让他们都退后!”
匕首“当啷”一声脆响,摔在地上,和风抬起双臂,缓缓开口:“退后。”
枝意和咽了咽口水,逼问:“你将我外祖母他们囚禁在什么地方?”
“阿和,我不知。”
“怎么可能不知!快快放了他们!还有我爹,快点!”枝意和语气坚决,压在他肩膀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阿和,信我,我……”
枝意和不容分说地打断,眼中闪烁着愤怒与绝望:“闭嘴!太子殿下,你若是从一开始就是真心相待,我们之间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和风微微皱眉。
“速令他们放了我爹和外祖母!再备好马车,确保我们安然出城!”
“阿和,你们无处可逃。”
“休得多言!快下命令!”
“速去禀报陛下,孤危在旦夕,除非释放枝忆安与允家众人,否则孤无以保全!快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赛龙舟的红队二十余人,他们将和风绑了,刀剑森严,守于其侧。
枝意和则抓紧一切时间为单意止血,装作淡定地问:“是思齐派你们来的吗?”
“回少主,正是!”
枝意和对这称呼稍显不适,抿了抿唇,继续道:“他此刻在何处?你们有多少人?”
“回少主,齐公子与瑞麟长公主已转移至三川,现京城之中,我等尚有三千人。”
“好。等会见了我爹和外祖母他们,你们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我将以太子为人质,直至我们所有人尽数撤离皇城。切记,须确保他们安然无恙。”
“遵命!一切听从少主调度!”二十余人齐齐跪地,顿首应允。
时间仿佛被拉长,期待和不安伴随着呼吸,变得格外沉重。
“有人来了!”一人贴近门框,屏息静听。
众人起身,警惕戒备地拿起武器,玉饴正欲开门,被枝意和制止,又将匕首抵在和风脖颈处,以他为盾牌,前往开门。
茶楼外的街道空寂,往日的喧嚣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吞噬。士兵们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防线,将茶楼围得水泄不通。
玉饴透过缝隙观察,结巴道:“姑……姑娘,没看到,夫人和小姐。”
枝意和心里咯噔一下,扯着嗓子喊道:“人呢?”
“枝娘子,放了我们殿下,束手就擒吧!”裴泛舟的声音遥遥传来。
枝意和声色俱厉,不耐烦地厉声质问:“我问人呢!你们不想要他的命了吗?”利刃逼进和风的咽喉,血珠沿着刀锋滴落,滑过她掌心,留下点点猩红。
她心头一软,手指稍一放松,却闻得队列迅速逼近的步伐声,急忙又将刀锋抵回,咬牙切齿地嘶吼:“你们再敢动一下,我就让他死在这里!”
气氛陷入剑拔弩张的僵持。此时,茶楼一隅传来低沉而坚定的嗓音:“少主,容我先行杀出去,一旦信号放出,我们的人定能护送少主安然出城。”
“不行!大家一起走!”枝意和断然否绝。
“少主!我们三千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寻得少主,带您离开的!”
“是啊!少主,我们先行冲出去,定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少主!”
群情激昂,声浪迭起,灌入枝意和耳中,她迷茫地看了眼玉饴和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单意。
手指不断摩挲香囊中的戒指,内心慌乱无措。
“枝娘子,别再执迷不悟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以陪你等,可你父亲和外祖母可不能等啊。”
“他们怎么了?!”枝意和心乱如麻。
天际蓦然裂开一道惊心动魄的缝隙,闪电如银蛇狂舞,紧接着,雷声轰鸣。枝意和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剧烈跳动。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无数羽箭穿空而过,带着破空之声射入屋内。
有的直接钉入梁柱,发出沉闷的响声;有的则钉在了墙上,颤巍巍地摇晃,发出“嗡嗡”的余音,宛如鬼魅的低语。
有人被箭矢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有人不幸被射中要害,倒地不起。
“圣上有旨!务必生擒枝意和,余者概不姑息!记住,切勿伤及殿下分毫!”
“形势紧迫!必须火速护送少主出城!”单意护卫着玉饴,艰难地赶至枝意和的身旁。
残存的十几名护卫,相互扶持,不容枝意和有任何迟疑,已将和风押解着冲了出去。
玉饴被吓得嘴唇发紫,却依旧紧随枝意和前行,雨点像是带着愤怒,狠狠地砸向她们。
须臾之间,雨势便如瀑布般倾泻,模糊了视线,风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它呼啸着,将雨水斜斜地推向他们。
枝意和望着混乱中每个人的脸庞在混乱中扭曲,辨认不清,然而,护持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化作模糊的影子。
一杆长枪穿透雨幕,刺向她与玉饴之间,被单意及时格挡,却也将她们分隔两端,枝意和呼唤着玉饴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却湮没在更为剧烈的风雨喧嚣之中。
一个人贴近她的后背,剑尖的刺骨冷意如蛇般穿肤而入,身体本能地一震,一支剑同时贯穿了两人的衣袖,她回首望去,是和风挡在了她的身后。
在剑的牵引下,他们的身体不约而同的向前倾斜,目光在这一刻交汇,眼中闪过的是惊讶、不解,以及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
鲜血几乎在同一时刻从两人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如同绽放的暗红花朵,染红了剑刃,也浸泡了他们苍白的脸颊。
和风借此劈开绳索,解开口中束缚,手按住枝意和肩头的创伤,夺过一人的盾牌,拥着枝意和跃上马背,向城门飞驰而去。
城门守卫未能及时拦截,他们已是冲出城门,奔行不知几许里程。和风的手蓦然一震,身体无力地自马背跌落。
枝意和拉住缰绳,跳下马,疾步向他奔去:“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口太痛?”
枝意和小心扒开他的伤口处,她以为他的伤应该会和自己的差不多,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想到,边缘不规则地翻卷,伤口周围,皮肤泛起了一圈淡淡的紫红色,是炎症的迹象。
她想撕下自己的衣角为他包扎止血,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撕下一丝一毫。
和风轻笑间,温柔地按住她的手,轻挽衣袖,显露出她为他所系的五色彩绳,却只见那绳子已然变成了墨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