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婕妤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面上浮出喜色,她抬起头看着萧宸身后的姝丽,没错过对方眼眸中的无措和慌张。
姝丽想拦着萧宸,像是那日拦着他去淑景轩一样,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安婕妤与她并没有交恶,她的脚伤了,而萧宸也说了要送她回去。
回去……
她记得安婕妤住的是知语轩,离得有点远。
萧宸送安婕妤过去了,还会回来吗?
他不是说要亲她吗?她还、她还穿了新裙子给他看,他不喜欢吗?
姝丽紧紧捏着裙边,见萧宸要走了,她下意识抬脚跟上去。
她这一动作,萧宸偏头看着她:“先回去吧。”
安婕妤被人搀扶着跟在萧宸身后,还不忘施施然给姝丽弯了弯身行了个不规矩的礼。
今日这一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姝丽就是位份比她高又怎么样,陛下明显没上心,偏她还以为自己特别似的,脸都坏了还缠着陛下在她宫里,真是不要脸。
眼看着人走远了,含雪站在姝丽身后,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即将到口头上的话。
“娘娘?天也晚了,要不就先回去吧?”白荷小声问道。
姝丽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们其实没走出来多远,只不过这一路上萧宸都陪着姝丽说话,时间也就过的快些。
回镜月阁时淑景轩的宫门是开着的,云淑容似乎在刻意等着她,穿着湖蓝色的宫裙,目光淡淡瞟过来,在看见只有姝丽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陛下呢?
姝丽没停留,脚步往自己的镜月阁方向去。
“站住。”云淑容拦住了她。
她与姝丽是同阶的妃嫔,不过她是凭借家世选秀入的宫,而姝丽虽是宫女出身却比她多了个封号,两人说起来也是地位相当。
姝丽还记着她踩她手的事情,但现在云淑容要想随便动她可不行了。
她转过头,看着对方:“云淑容有何指教。”
云淑容嗤笑一声,叫人将身后的东西递上前去:“妹妹说话这么冲做什么,不过是得了一些小点心想让妹妹尝尝。”
说着,她身后的宫女就上前去,将承盘交给姝丽身边的人。
云淑容一寸寸扫视着姝丽今日的打扮,越看脸色越冷,太过艳丽的颜色穿在旁人身上或许有些架不住,但穿在姝丽身上却仿佛是为她量身裁制,每一寸都叫人挪不开眼。
承盘里不知放的是什么,端东西的小宫女接过的时候手上一个不稳,整个承盘往姝丽身上倒。
含雪快步上前,迅速将姝丽挡在身后,但是落在地上的东西溅起来的脏污还是洒在了姝丽的裙子上。
姝丽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看自己的裙摆。
她还没说话,那摔了东西的小宫女已然跪了下去,不安地求饶道:“娘娘恕罪——”
“啧啧,真是可惜了东西。”云淑容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两声,“或许有的人就是没那个福气,你说是吧,玉淑容。”
姝丽拍了拍脏污的裙摆,没说话,叫做错事的小宫女起来。
她不欲理人,云淑容却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
看着姝丽的态度,她怒上心头,走上前几步,不顾挡在姝丽面前的含雪,伸手要甩出一个巴掌。
谁料含雪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
“玉淑容,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松开!”云淑容厉声喝道。
含雪似乎才反应过来,云淑容在她手里挣扎着,她看向姝丽,等着姝丽落下命令才松手。
这时候,云淑容身后的宫人也尽数反应过来,纷纷上前要去教训姝丽的人。
萧宸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两边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姝丽被含雪护在身后,那双泛红的眼眸似乎是被气的,又像是受了委屈要哭,动作间好像还趁乱推了对面几下。
徐康看着萧宸铁青的脸,心一抖,赶紧叫身后的人把对面两边拉开。
两边这才看见是谁来了,脸色都随之一变,都停下了手,跪在地上。
现在是晚上了,天刚黑,各宫都点上了宫灯。
镜月阁的大殿内,一片静默,姝丽和云淑容都带着人跪在殿上,等着上面的人发话。
萧宸看看两边,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狼狈。
他派了人护在姝丽身边自然不担心她受欺负,不过刚刚那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
“说,怎么回事。”萧宸的声音带着威严,叫底下的人一哆嗦。
姝丽是知道也挨过萧宸的罚,和她上回挨得那十下比起来,这次似乎更叫人捉摸不透萧宸的态度。
她下意识攥了攥手心,有些后悔和云淑容打起来。
可是,她没能忍住,她都忍了那么久了,在镜月阁待着从不招惹旁人,云淑容说话难听就罢了,还要打她,她、她心里本来就又急又慌,这次实在没忍住。
宫规森严,她们这般,最后都逃不过责罚。
云淑容掉了几滴眼泪,率先开口:“回陛下,嫔妾不过是想送些点心给玉淑容,特意等她回来,谁料玉淑容看不上嫔妾的东西,叫人把嫔妾准备的点心摔在地上,还、还恶语相向,嫔妾实在委屈——还望陛下给嫔妾作主——”
说罢,低下头拿手帕拭泪。
姝丽听着,垂下头,目光正好落在裙摆的金线上。
萧宸再看着姝丽:“你怎么说。”
姝丽刚刚与云淑容作对的那股力气在看见裙摆上的几处脏污时彻底卸了下去,她感受到自己的心像是巨石,格外沉重,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萧宸真的会听她的话吗?听了又如何?当真会信她吗?
她时时刻刻都猜着对方的心思,猜对了要小心翼翼,猜错了要承担后果,这个嫔妃不是她自己想当的,她若不当就会死,可是当了呢?
当了就不会死了吗?
姝丽一阵恍惚,这裙子她是穿给萧宸看的,宫人们都说好看,可是今日萧宸看了也没有说什么,他带她去御花园,又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说要给她做主,又要这么审她。
心脏忽然跳得快了些,一股难言的压力重重地朝着姝丽倾倒,她最终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萧宸,眸子里一片黯然,视线没有聚焦,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到:“她撒谎,她骂我,还要打我,你该罚她,不能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