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唯月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林雨诺正靠坐在沙发上摆弄着什么东西。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那是昨天去公司下辖工厂的时候,那位朱彦超经理送给他的小礼物。
本来是有两个的,但给了同行的小助理一个,这个就被他带回了家中。只是昨夜将这事情给忘了,换下的衣服丢在一旁,大概是被这个丫头给翻了出来。
只是那个小一点的项链白蓉并没有收下,而是被她放在了车里,车子又被李小露开去了。
等有时间去看看,把项链取回来吧。江唯月心里想着,快步走向了林雨诺。
“怎么样,喜欢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林雨诺吓了一跳,她先是惊恐向前一趴,然后转过头来。在发现是江唯月之后,又嘟起了嘴,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哎呀,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江唯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走路时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也不是悄无声息的,明显是这丫头摆弄这串项链入了迷,反倒说起自己的不是了。
但她心里清楚,在这种事情上与她争论,是万万落不得好处的,索性转移换题:“这可是我亲手挑的,我觉得很符合你的气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对女人,任何花言巧语,甭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只要你说出了口,她就会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你可拉倒吧,这不是我们公司里的产品吗?”林雨诺显然不是那种被奉承两句就飘飘然的女人,她指了指盒子上的商标,说道:“把自己家的产品拿来讨好人,也就你干得出来了。我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盒子啊,路边买个礼盒又不贵。”
显然,她在意的并不是礼物本身,而是眼前男人的心意。
江唯月心里有些奇怪,他和林雨诺明明是刚结婚不久,之前更是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怎么现在倒像是已经相处了很久的感觉一样。
他并不缺少父母的关爱和哥哥的偏袒,就算是步入了社会以后,身边也是有着李威这样的好哥们,但这样的感觉还是头一次。这是完全不同于亲情和友情的感情,江唯月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他的心态已经在悄悄的发生改变了。
与大多数人一样,他在成婚之前,父母也总是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相亲结婚的字眼,他对此是排斥的,不只是自身性子的懒散,也有着身外的一些因素。
见惯了情侣之间因为某些小事分分合合的他,下意识的会将自己置身于这肉眼可见的泥潭之外,但当他真正的陷入其中之后,却又可以理解那些所谓的当事人了。
起初不过是逃避父母的催促而答应的一桩婚事,现在看来,倒也还算不错。
江唯月对林雨诺是怀有一丝歉疚的,他觉得,没有哪个女人会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倒插门的女婿。这种身份上的差异,不止会让男方觉得很没面子,女方的心中同样如此。
“喜欢吗?”
江唯月用身子挤了挤林雨诺的臂膀,她很是乖巧的朝一旁蹭了两下,挪出了一个可以坐得下的位子。等到江唯月坐下来之后,她又很自然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喜欢。”林雨诺摆弄着手中的项链,白皙的手指与晶莹的珍珠相互映衬,圆润的珍珠在她的指间来回的变换着位置,与相邻的珍珠碰撞在一起。
“戴上试试吧。”江唯月用手扶住林雨诺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摆正,然后像是怕她栽倒似的,又稍微用力的往下按了按。
这一举动把林雨诺给逗乐了:“你干嘛呀,还想把我栽进沙发里吗?”
江唯月没有回答,从她的手中接过了还带有她手指余温的项链,小心翼翼的戴在了她的脖颈上。
此时的秋意已经很是浓郁了,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再照在人的身上时,几乎已经感受不到暖意,但江唯月却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发烫,像是有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暖风。
林雨诺在家时总是喜欢穿着宽松的裙子,她喜欢这种轻盈的感觉。当江唯月将项链轻轻的放下时,不知是不是有意,手指轻轻的刮了一下她坦露在外的皮肤,这让她的心猛地一颤,然后脸上便开始发起烧来。
“真好。”江唯月用手拨弄了一下串成一串的珍珠,像是要把它转起来似的。
当林雨诺再次抬起头来时,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运动一样,吐气声也有些沉重起来。
她用手紧紧的握住了脖子上的项链,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林雨诺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几乎是数不胜数的,很多都是连盒子都没打开过就被丢到了一旁,由于家族企业的缘故,林峰也时常会特意挑选一些成色较好的珍珠,经过加工之后,带回来给她。所以她对珍珠这种东西,倒不是那么的稀罕。
但礼物之所以珍贵,并不是取决于它的材质或是价值,更多的则是心意,林雨诺觉得,这是她收到过的最最喜欢,也是最最珍贵的礼物了。
像是孩子一样,林雨诺站起了身,在江唯月的身前转了一圈,裙摆随着她身体的转动像是飞起来一样,连带着她的气息,让江唯月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转了一圈之后,林雨诺蹲下身子,凑到了江唯月的身旁。
她的眼睛弯弯的,满脸的笑意几乎要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却丝毫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的光芒。
“好。”
从结婚到现在,他们还真就没有过一次像样的独处,更不用说一起散步了。
“好耶。”林雨诺高兴的蹦了起来,在客厅中又转了几个圈,惊得江唯月双手虚抬,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或是碰到什么东西。
林家宅院虽属于别墅区,但却并不偏僻,出了院门,顺着门前的一条柏油路便可直达一处不小的公园。
公园里常有一些老大爷坐在围着绿化树的台子上,或是下棋,或是打牌,或是聊天,或是发呆。在公园的一处圈起的沙地上,有着供人们锻炼用的单杠,双杠之类的器械,但都是些大孩子带着些小孩子在这里玩耍,时不时的给那些小不点儿们露上一手,然后便能获得伴随着喊叫与鼓掌的崇拜的目光。
当然说到公园,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也是这里不可或缺的,令人艳羡的,更是常被人茶余饭后谈起的。江唯月一直觉得,只有那些乡下人的妇女群体,才会对八卦感兴趣,常说些邻里间的趣事,谁家的孩子又考了多少分,谁家的孩子又挣了多少钱,谁家的孩子又交了男女朋友,或是谁家的孩子又调皮捣蛋了等等。但这些公园里的老大爷同样也不显落后,当看到情侣相互依偎,或是手拉着手走过时,也总是眯着眼,昂着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等到小情侣走的稍远了些,才转过头来对身边的老伙计说些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怎么之类的话。
八卦是人的天性,这与性别年龄无关,不论是谁看到了新鲜的事,都会想与身边的人分享两句,时不时的加上几句感叹,或是义愤填膺般的斥责,但也只是如此罢了。
这个世界对感情是很宽容的,至少江唯月是这样觉得。
在与林雨诺来到这片公园里时,那些老大爷或是老太太们,虽然仍是与往常一样,但目光中却是充满了善意。
由于是这附近的住户,大多数的老人都认得这个可爱的女孩,尤其是在见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时,眼睛都像是发了光一样的闪烁着。
“哎哟,诺诺好久没到这来玩了,我还以为你结了婚,就搬去婆婆家住了呢。”站在一旁正看着台子上棋局的老大娘的观察力不可谓不敏锐,两人还未走到近前,便被她抓了个正着。
“哎呀,你还别说,这小伙子还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我们诺诺。”老大爷们也都抬起了头,冲他们打着招呼,字里行间皆是表露着对林雨诺的关爱,更是给江唯月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们仿佛在说,小子,可不许欺负诺诺,不然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答应。
听到这些老人打趣的话,林雨诺的脸上更发烫了,本来只是牵着江唯月的手指的她像是撒娇一样的靠在了江唯月的臂膀上,双臂紧紧的抱住,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老人们的话语似乎给了林雨诺莫大的勇气,要是放在往常,她可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搂住江唯月的手臂,在羞于抬头的同时,林雨诺心中却还带有一丝窃喜。
江唯月被林雨诺连推带拉的渐渐的远离了这片区域,江唯月想说些什么,但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挥手与那些人相顾无言的道了别。
再往前走,便是几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路旁有着被刷成黑色的路灯的杆子,每个路灯下还有着一个供人休息的长椅。长椅上的漆面虽然已经被磨损的有些惨不忍睹了,但却显得极为光滑。
与休闲区域不同,小路两侧的土地里栽了些形形色色的花朵,但大都不在花期,只有金黄色的秋菊在黄昏的阳光下摇摇晃晃。
林雨诺停下了脚步,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声,然后往后瞧了一眼,发现已经看不到那些人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但下一刻,她又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裙摆之后这才重新坐下。
原来,她也会刻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淑女一些啊,江唯月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一笑。
“那些大爷大娘,怎么感觉跟你很熟?”江唯月坐在林雨诺的身边,歪头看着她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羞涩而显得红润的脸庞,一边从斜挎着的小包里取出了她的水杯,递给了她。
林雨诺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她将水杯放在被裙子下摆盖住的两腿之间,用手轻轻的转动着:“我爸,他喜欢下棋嘛,就经常到这来,我妈呢,是我爸去哪,她就去哪。我又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就常陪着一起来,时间久了,就熟悉了。”
林峰喜欢下棋的事情,江唯月是知道的,家中客厅里的置物柜上,有着好几副装着象棋与围棋的木盒,公司里的办公室里也曾看到过。不过江唯月却从没见过他与人下棋。
“他就是凑热闹,我妈常说他,象棋也就算了,围棋你连看都看不懂,还整天嚷嚷着要跟老张大战三百回合。”说着,林雨诺嘿嘿笑了起来,然后对江唯月解释道:“老张,呸呸呸,是张叔叔,张倩的爸爸。他们常在一起下棋,我估摸着两人也都是半斤八两。”
“我觉得,叔叔下棋应该是很厉害的。”江唯月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林雨诺有些不解,但他没有纠正江唯月话中的称谓,而是好奇他是怎样得出的这个结论。
“直觉吧。”江唯月微微一笑,说道:“我爸也是,常跑去村头的文化广场去看人下棋,但他从来不下,每次有人邀请他坐下来下一局时,他都是摆摆手,然后继续站在一旁看。他看棋很入迷,每次都是我妈做好了饭,他还不回来,都是我跑去喊。我妈为此还跟他吵过几次,说他凑热闹连饭都忘了吃,架子大的还要让人去喊。我爸就说,别看那些老头一个个的,真要是比起来,肯定下不过自己。”
文化广场是近几年才有的,是在村头的一片空地上拿碎砖头铺成的一块平地,浇灌上水泥之后,又在一旁设立了几个告示牌,还做了几个石凳和石桌。
林雨诺扯了扯嘴角,显然有些不相信:“叔叔吹牛的吧?”
“起先我也这样觉得,但时间久了,就有些信了。”
“他跟人下了?”
“没有。不过我有时也会在旁边看,他看棋从来不说话,只是在那些大爷们走了某步棋之后点头或是摇头,我发现他点头次数多的,在他一侧的都赢了。”
“我爸不是,我爸跟张叔叔下棋从来没赢过。”林雨诺摇了摇头,还是不相信林雨诺所谓的直觉。
此时的太阳已经西沉,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树叶之间的缝隙中照了过来,形成了一道道暗黄色的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