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万物生长。
老三烧了一壶开水,倒进木盆,加了一瓢冷水,搅了搅,用手试了试,又加了一点冷水搅了搅。
然后将一个蛇皮袋浸在水里,时不时翻动一下。
小风蹲在旁边看着,“这是做什么哩?”
“浸谷种,要种秧了。”
“为什么要用热水呢?”
“谷种要发芽,就要洒水,还要温度,现在温度不够,就得用热水给它催芽……水温得把握好,太热,谷种就烫熟了,太冷,又发不了芽。”
“那为什么要催芽呢?”
老三拎起蛇皮袋,放在木架子上,“种秧插秧都有季节,过了那个季节就没收成,现在不催芽,到时候就赶不上插秧了……”
催芽每天两次,早晨一次,晚上一次,催了几天,谷种真的发芽了。
老三家四口人,有两亩水田,分布在三处。
最大的一块是七分,因为靠近水沟好取水,他便从这块田里围出一小部分当作秧田,整好了,均均匀匀撒上谷芽……
星期六早上,老三叫住小桦,“你妈扫街去了,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帮我去打田。”
“好。”
老三去牛栏屋牵来大水牛,将牛绳递给小桦,“你牵牛先去田里,吃点草籽苗,等下要犁田。”
小桦接过牛绳,出发了。
老三从堂屋里扛出铁犁,又搬出轧辊和耙犁,一一仔细检查了一遍,将松动的地方作了加固。
然后拿出人字形的牛轭和竹鞭子,自己扛起铁犁,“你拿这个。”
小风接过竹鞭,扛着牛轭,跟在了老三后面。
到了田里,老三将牛轭架在牛脖子上,套好绳子,手扶铁犁,一抖牛绳,“走了!”
随着大水牛迈腿向前,铁犁的刀片切入土里,犁起的泥块翻滚着打在水面上,浑浊的泥水便蔓延开来。
临近田角处,老三将牛绳往左一甩,“左!”
大水牛一转头,一迈腿,转过弯来。
就这样,一圈又一圈,从外围犁到最中央,这块田就犁好了。
接着下面一块田是六分的,也犁好了。
“小桦,你先牵牛去吃会儿草,小风,你跟我回去抬轧辊。”
水田旁边有条大水沟,沟边满是青草和茅草,两人回去抬轧辊的工夫,水牛就在这吃草。
老三牵着牛下了田,套好,坐上轧辊,又是一抖牛绳,“走!”
轧辊上面是个木架子,形状和大木椅有点类似,人可以坐在上面,底部有个辊轮,上面均匀焊着八块长长的铁片。
水牛拉动轧辊,底下的辊轮随之转动,那八块铁片便切入刚才犁出的土块,将大土块切成小土块。
田里有水,反复轧碾之下,大土块便慢慢碎成了渣渣和泥糊。
轧了两个来回,田里已是泥糊糊一片。
水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时不时停下来。
“小风,你过来,我太重了。”
小风卷起裤管来到田中央,坐上轧辊。
老三在前面牵着牛绳抖了抖,“走啦!你个畜生,泥糊太深不好走,还晓得偷懒哩!这下轻松多了吧!”
小风低头,底下的辊轮欢快地滚动起来,泥糊翻腾,水花四溅,哗哗作响。
“又一条大泥鳅!”
老三弯腰伸手,在泥水里抓起活蹦乱扭的泥鳅,丢给田埂边的小桦,“穿起来,别让它们跑了,把我的田阙都钻穿了,老是漏水!”
小桦提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上面已经串了好几条泥鳅,还有一条黄鳝,“今晚有汤喝了……”
午饭后,小风在田边树荫下坐着,等大水牛干完活再去放牛。
老三在打浪放,他站在铁齿耙犁上,犁下绑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树筒。
水牛拉着耙犁往前走,树筒从泥糊上刮过,泥糊便变得平平整整了。
不远处有人在犁田,只听得那人时不时甩动竹鞭啪啪地打着牛背,嘴里还不停责骂:“你这发牛瘟的!田都不会犁?到田角了也不晓得转弯!你要上坎??”
老三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牛是畜生,哪里晓得怎样犁田?还不是人教它的?骂牛是哈巴,还不是骂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