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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向梅慕雪与白鹤鸣讲述着发生在北直隶一带的人口失踪案,正说到了他看完了两个人犯的供词,此时,又不禁怒气冲冠。

只听云中道:“梅小姐,白公子,你们知道那钱大、赵二的供词上都写了些什么吗?”

梅、白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云中续道:“这两人详细供述了他们犯案的过程,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就犯案三十余起,受害者多达数十人。据他们所说,此处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窝点,像这样的地方他们至少有三四处,照这样的算法,岂非有一百多人深受其害!这可是一百多个活生生的家庭啊!最可恨的是,他们将这些拐卖的幼童少女,有的卖给富户做姬妾,有的卖身为奴,还有的卖到风月场所供人消遣取乐!最丧心病狂的是,他们故意把一些不听话的幼童弄成残疾,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用活人进行祭祀,是为采生折割!”

听到了这里,梅慕雪几人均是面露骇然、愤怒、震惊之色。梅慕雪出身于武林世家、天下第一大堡的梅家堡,身为堡主千金,从小父疼母爱,锦衣玉食,如众星捧月般长大。白鹤鸣虽从小失去父母双亲,然师父慈爱,师兄们疼惜,众师侄们也都尊他敬他,也算是快乐无忧。

二人虽知江湖险恶,人心诡谲,却哪里想得到,人世间还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倒是抱琴与忘忧因为童年的记忆,更能深刻体会这人间之痛。

短暂的沉默之后,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些狠话,无非就是抓住人贩子将其碎尸万段之类的,尤其是抱琴那个话唠。

见抱琴还在说个不停,梅慕雪打断她道:“好啦!抱琴!咱们都保持安静吧,让云大人继续将事情说完!”

待他们完全安静了下来,云中这才继续讲述事情的经过。他道:“我本想着抓住了钱大、赵二,问出了这些东西,这件案子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哪知道,当我要求他们两个人带路,去找这群人贩子的其他窝点时,两个人却同时摇头拒绝了。他们说,不是他们不肯,而是,他们也不知道其他窝点在哪里,他们个个点都是单独行动的,从无交集。我又问他们负责藏匿的人怎么联系,谁知他们依旧是摇头,说每次都是有人拿着信物找到他们,带着被拐的人员转移,从不让他们跟着,转移到的地方,他们更不可能知道。”

说到这里,云中停了下来。抱琴是个性急的,问道:“云大人,这案子是又陷入僵局啦?那你们最后,到底查没查出来这幕后主谋之人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中才缓缓答道:“查出来了!”

白鹤鸣与梅慕雪对视了一眼,他们从云中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哀之色。

云中续道:“那天晚间,我回到书房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钱大、赵二的供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二人虽详细地供述了他们犯案的过程以及次数,但是与之相关的人员却一个也没提及,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亲力亲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说,会有人带着信物来接手被拐之人,又是什么信物呢?他们又会是什么时间过来?如此频繁的转移人口,就真的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我虽然查出了他们犯案的过程,查出了失踪人口数量,可是这有什么用?其他的人证、物证一个也无,虽然,根据供词可以定钱大、赵二的罪,可是,案子到他们这里也就终止了,于人贩子们并无多大损失,于受害者又有何益?自己明显是被钱大、赵二这两个家伙摆了一道!”

云中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第二天就带着陆超和马彪,再次审问了钱大、赵二,二人当然是一口咬定把知道的已经全说了。云中没有理会他们,就坐在那里喝着茶,然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眼睛。他没有让陆超与马彪断了二人的粮水,也没有再对他们动刑。

如此又耗了四天,虽然他们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可云中却发现他们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越来越急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白费这几天的功夫。终于,到了第六天,两人先后撑不下去了,才对他说了全部的实话。

云中先前想着,都到了如此地步,钱大与赵二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原来,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他们家人的性命,全都捏在他人的手中!此案的背后,完全是官匪勾结,沆瀣一气的结果!

其实,钱大、赵二他们只是最下层的小头目,本来知道的内情应该十分有限。但这幕后之人太过小心谨慎,恐怕有人落到官府手中说出实情,故此,对手下都采取软硬兼施的办法,一方面许以重利,另一方面又控制住上下各层头领的家人以防万一。此举,虽看似保险万全,但是,他却忽略了人性。

古圣先贤认为,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在于人有人性,有道德,亦有精神追求。所以,即使是恶人,也有他所在意、所珍惜之人,他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任谁心里也不会全无芥蒂。正因如此,钱大、赵二他们才多留了个心眼,也才知道了更多的内情。那幕后之人这才叫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云中二话不说,立即派陆超和马彪他们救出了钱大、赵二的家人,如此,二人再无顾忌,说出了他们所知道的全部。

原来,这群人贩子平时根本不联络,彼此之间更没有交集,只是固定在每月的初八日,拿着信物前来转移被拐之人。眼看本月初八将近,如果被上面知道他们的窝点被端,人员被抓,可想而知,等待他们家人的将是何等命运!

钱大、赵二两人虽然所知不多,但对于云中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们顺藤摸瓜,顺水求源,抓住了更多的人犯,端掉了更多的窝点,知道了更多的内情,也解救了一批没有被转移的受害者,而案件的真相,也越来越令人触目惊心!

原来,他们转移被拐人员所持的所谓信物,竟是保定巡抚衙门的通行令牌,但他们又绝对不是官府中人,行事做派倒更像是江湖中人。

有了这官凭路引,转移人员还有谁会置喙什么?自是一路畅通无阻!只是不知道,保定巡抚衙门的哪一位,或是哪几位,掺合到了此案中?保定巡抚孙显之有没有牵涉其中?那些江湖中人又是什么身份?

问题很快有了答案。云中他们行动果断、迅速,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很显然对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立即放弃了所有的在用窝点,切断了一切联系,所有没有被抓的人员全部远走!

在一天深夜,云中他们的临时驻地,保定府馆驿杀来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杀人灭口!不管是云中他们抓到的罪犯,还是解救出来的受害者,亦或是其他人证,都是他们攻击的目标!

此案的物证本来就少的可怜,若再没有了人证,不管云中他们查出来什么,也是毫无用处的,因为,他没法给任何人定罪!

陆超与马彪他们自是不会让这些黑衣人轻易得逞,两人一边派人保护云中和那些人证,一边组织捕快衙役们全力拦截那些黑衣人,同时,云中又派人去北直隶总督署求援。

总督署距离此地并不太远,那总督付明义也算是个明白人,云中要是死在了他的地界上,对于他来说,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他火速派了人去支援云中他们。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黑衣人几乎是全军覆没,还被生擒了几个人,云中他们这边也有不小的伤亡,但总算是保住了大部分人证的性命!

经过严酷的审讯,那几个黑衣人交代了他们都是朱雀堂保定分堂的人,奉分堂主李平波之命,来此杀人灭口,其他是一概不知。

云中知道,他们说的应该都是真话。但是,李平波可不是那么好抓的!确切地说,是他背后的朱雀堂不好惹!而且,李平波会那么傻吗?他让保定分堂的人来这里杀人灭口,就不怕万一有人被抓,将他给供出来吗?

朱雀堂在北六省那是响当当的大门派,堂主姓和名为贵,他真的是人如其名,外号“以和为贵”,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仿佛是没有一点架子、脾气!

可若是没有些真本事,又怎么可能在这虎狼成群的江湖之中站稳脚跟?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连襟,也就是他的内姐夫,正是当朝的阁老吴载德!而更巧合的是,保定巡抚孙显之,正是吴阁老的门生!也正因为此,和为贵与孙显之是相交莫逆。

云中派人传唤李平波到堂,出乎意料的是,他痛痛快快的就来了!但他坚决否认了官府对他派人杀人灭口的指控,要求与那些黑衣人当堂对质。

当云中派人提取人犯到堂的时候,所有的黑衣人都死了!据仵作所说,他们都是中毒而亡,这令云中他们是惊心骇神又怒不可遏,这群恶人竟敢猖狂如斯!没有了人证当堂对质,就只能先把李平波放了!

其实,案件查到了这里,真相已经是呼之欲出!只是,云中乃是刑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职,而此案所牵涉到的官员,有的与他平级有的或许比他的品级更高,他是没有权力传唤问讯他们的!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回京面圣,请下圣旨,此案方能继续查下去。

云中知道,保定府已经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于是,他带着本案所有的人证和物证,阴服微行的乘船回了京城。

岂料,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掌握之中,对方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遂有了船上这场刺杀。

要不是恰巧碰到了白鹤鸣和梅慕雪他们,云中他们所有人今天都得把命交代在这!这真是种善因,得善果!

正是:云开方见日,潮尽炉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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