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何丞相辅佐高祖皇帝,南征北战一统天下创立大汉,乃不世出的大才,在下虽也姓萧,也是徐州人,但我祖上十八代皆以务农为生,岂敢高攀萧丞相的门楣!”
刘病已点点头,又问:
“萧望之,你在自荐书里自称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学贯古今,那敢问,你读了什么书,做了多久的学问呢?”
“哦,草民萧望之虽出生自农耕之家,但自幼好读书,从十岁起开始读《齐诗》,跟随徐州当地的大儒后仓学习十年。”
“后来,又孤身来了长安太常寺学习,跟随少府夏侯胜大人学习了《尚书》、《论语》和《礼记》,又学习十年。随后草民从太常寺出来,在地方做看门小吏,工作之余,常常翻阅先秦诸子百家之书,又学习了十年!因此,草民今年三十有九,读书前后共有三十年了!”
刘病已听了点了点头,敬重地说道:“先生的学问的确很深,不过我听说,十余年前,霍大人曾面试过一批贤才,事后那一批人都被朝廷录用,任以高官,唯独你未授任何官职。这是何故啊?”
“此事,草民也很纳闷,草民自认为才华在那批人中是最高的,然而霍大将军却不肯任用我。或许是有小人在旁进谗言,也或许是草民才华太高了,被大将军嫉妒了吧!”
刘病已听了萧望之末了一句笑而不语。他转换话题又问:“先生在自荐书里说,前段时间长安城大白天下了雹子,想向朕说明缘由,预防再有灾祸,朕有些好奇,这天气变化乃是上天所致,人的意志岂能改变?”
“当然,陛下可能有所不知,人间的事照样可以影响天气变化!”
“哦,这朕的确没听说过,你且说来听听,朕洗耳恭听!”
萧望之拱手一礼,便开始敞开说起来:
“《春秋》记载昭公三年,鲁国下了大冰雹,这时季氏专权,最后赶走了鲁昭公。假如过去鲁国的国君把自然灾害看清楚了,是不会有这个灾害的。”
“现在陛下下诏天下,广求贤才,这真是尧舜一样的用心啊。可是为何,京城长安仍然出现夏天下冰雹这样反常的事呢?那是好事做的不够,而坏的事又害民太深导致的缘故。”
“哦,你所说的这坏的事又害民太深是指何事啊?难道朕的朝廷下达过什么伤害黎民百姓的政令吗?”刘病已不高兴地问。
萧望之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说道:“
“陛下的朝廷虽然没有下达过什么伤害黎民百姓的政令,可是陛下的臣子却有不少横行不法,伤害黎民百姓的人。”
“就在前日,草民就曾在长安城的大街上遇到大司马大人的出行队伍。长安的街道也不算窄了,可是大司马大人乘坐的那辆四匹马拉的车通行仍觉得窄了。”
“所以,大司马的马车前后各有十几人手执长鞭驱赶行人。其中有一名挑担的小贩,走得慢了,竟被马鞭抽出了血。陛下您说说,这不是害民太深了吗?”
“所以你认为这是朕的错了?”
“不,我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您是天下之主,若您的臣子有横行不法之人,他们做出了伤天害理的事损害了百姓,虽不是您直接下的令,但其结果也和您直接下令并无二致,因为朝廷百官,乃是您选出来代替您治理百姓的人!”
刘病已听到这里,抿着嘴闭上眼,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让我惩治大司马是吗?”
“不,我所指的并非一人,而是指他背后的家族。大汉朝就像是一棵大树一样,皇家便是主干,而公卿大臣则是枝干,而黎民百姓则是树叶。枝干过于粗壮,便会折断主干,进而整棵树的生长都会受到影响。所以贤明的君主治理天下,要时常修剪枝干,把那些不按规矩生长的枝干修剪掉,这样整棵树才会茁壮成长。”
刘病已听后默不作声,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萧望之,你好大胆子,竟敢妄议朝政,讥讽朕不贤明。哼,朕要罚你,明日你便去御史大夫魏相的府上报到吧,朕会让魏大人好好惩处你!”
“是”萧望之拱手深施一礼,然后退出去了,退出去时,他的嘴角还有些得意。
等萧望之走远了,一旁侍立的戴长乐才开口说道:“陛下,在下不解,您这是要用萧望之还是不用他?”
刘病已听了叹了口气道:“朕当然是要用他了,这萧望之口齿伶俐颇有些才干,只不过这人太过狂妄,还需要好好打磨一番,这也难怪霍大人当年不用他。”
“哦,原来如此!”戴长乐若有所悟道。
刘病已走下坐榻,来到窗户边,透过窗格,他看见了殿外辽阔的天空。
“世人皆认为朕因为皇后的缘故,纵容霍氏家族,可谁人知道朕只不过是想当郑庄公而已啊!”刘病已望着天上的云叹息道。
戴长乐听了刘病已的叹息,十分不解问:
“郑庄公什么意思啊?臣不明白!”
刘病已听了戴长乐这一问方才回过神来。
“哦,没什么意思”刘病已道,“长乐,我累了,想歇会儿,你下去吧!”
“是,陛下”戴长乐答应着离开了。
戴长乐离去后,刘病已又在窗户前站着看了会儿天空,这才缓缓转过身,他刚想回里面休息会儿,一名太监来报,高明殿的王美人请他过去一趟。
这高明殿乃是王绮云和刘奭住的地方。这王美人自然是指王绮云了。
说起来,自霍成君做了皇后之后,刘病已便很少去王绮云那儿了,即使去,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去看儿子刘奭的,而不是看王绮云的。
对此王绮云也没抱怨什么,她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忍受男人的冷落,她早已习惯了。
此刻王绮云主动来找刘病已是什么事呢?刘病已猜不出,不过去一趟也无所谓,毕竟他已经好久没去王绮云那里了,去看看她也好。
“好吧,那朕便去一趟吧!”刘病已说着走出了宣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