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住手!拜托了,不要这么做!”
樊一叶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他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带着焦急和恳求,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困惑。
沈知秋在余彦霖和殷罗琦的护送下,气喘吁吁地跑向樊一叶。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紧张。她走到樊一叶身后,急切地说道:“一叶,你想清楚,现在杀了他,将会害多少大周百姓限于战乱之中?如今他也算是得到惩罚了,就让他苟延残喘再活几年,等安定之后传位给翰文,这样天下至少还可以再太平个十年二十年,也算是功德一件。不要再让仇恨制造悲剧了,好吗?”
樊一叶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着沈知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的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内心被沈知秋的话语触动,那些曾经深埋心底的情感渐渐浮现出来。
“你仔细想想,为了你所谓的报仇,已经有多少人无辜死去?宋叔叔、我爹,还有白小飞夫妇,连你最敬爱的师傅都为了你功力尽失,险些丧命。为什么你还看不透?想想你师傅说的话,他虽然字字不提让你放下仇恨,但如果因为你,天下苍生都陷入苦难,你觉得他希望你日后都活在悔恨当中吗?”
沈知秋大声吼道,声音带着些许激动。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樊一叶,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话语。
一叶默默地站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的内心被沈知秋的话深深地触动着,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
“是,报仇之后你可以一死了之,但关心你的人,在乎你的人,却要面临所有人对你的唾骂,你背负的千古骂名,活着的人却要替你去背负,一叶,若是樊伯父还活着,你觉得他会希望你那么做吗?他的一生,可都是为了这大周的百姓啊。”
沈知秋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对一叶的失望和决绝。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让樊一叶明白,他的行为不仅仅影响到他自己,还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尽的痛苦。
一叶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知道沈知秋说得对,但是心中的仇恨却无法轻易放下。然而,当他看到沈知秋那坚定而又失望的眼神时,他的心开始动摇了。
“我……”樊一叶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知秋的问题。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一方面想要复仇,另一方面又不想让沈知秋失望。
看着近在咫尺,只要自己微微动手就能够杀死的刘玄烨,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仿佛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许久之后,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与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对话,又或是在向冥冥中的力量倾诉。
“师傅曾说我是这世间唯一变数,还以为是什么得天独厚的天道之子,却没想到命运会如此坎坷,呵呵,罢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自嘲,仿佛对命运的捉弄感到无奈。
言罢,半截长枪从樊一叶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响似乎也代表着他内心的决断,一种放下仇恨、顺应命运的决心。樊一叶拖着虚弱的身子转过身,与沈知秋擦肩而过。他们之间没有言语,但彼此的眼神交汇时,似乎有着千言万语。
樊一叶知道,沈知秋来找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明白,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情感左右的人,而是一个能够站在更高角度看待问题的智者。
他何尝不知,沈知秋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女子,但是却拥有比天下间任何女子都坚毅的心。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从来不会随波逐流,是个非常理智的人。这种特质使得她在处理事情时显得果断而明智,让人不得不佩服。
而沈知秋看着樊一叶,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心疼不已,有些冲动想要去拉住他的手,想要去挽留,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隔膜去阻止她那样做,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当她知道樊一叶的选择后,她伤心过,痛苦过,父亲的死让她无法直面樊一叶,而樊一叶选择认罪赴死,她又舍不得,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煎熬着。
而这时,魏子轩也反应过来,带着侍卫去把刘玄烨扶了起来,大喊道:“快送皇上去养心殿,快传太医!”
一群人忙前忙后,把惨不忍睹的刘玄烨最终送了出去。
“刑大哥,麻烦带路吧。”樊一叶看着邢云舟,平静的说道。
“这……”邢云舟有些不知所措,他当然不希望去抓樊一叶,杀人可是要偿命的,更何况是杀了朝廷大臣,如果抓了樊一叶就相当于要他死。
“不行,你们谁敢动他!”余彦霖挡在樊一叶身前,拔出飞雪剑,聂盖和卫峥也一起把樊一叶护在身后。貌似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场面顿时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樊一叶拍了拍余彦霖的肩膀,余彦霖侧过头来,说道:“不用说了,大哥,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这也不全是你的错,要我看着你送死,不可能。我带你走,大不了回蜀山,不再出山。”
“少主公,只要你一句话,我和卫峥就算血洒皇宫,也会带你出去!”聂盖坚定的说着,卫峥也在一旁重重点头。
“彦霖,聂大哥,总要给这天下人一个交代,世人都知道是我杀死了沈煜,无论我是不是死罪,也得交给刑部去判,国有国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倘若我樊一叶就这样一走了之,我也是心中有愧,寝食难安,更加对不起父亲和师傅对我的教导,难道你想看我那样活着吗?”樊一叶缓缓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嘶哑,紧接着咳嗽了几声。
卫峥看着樊一叶,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可是,少主公,我们明明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啊!”
樊一叶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彦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是千机堂堂主,是皇上设计陷害你的,该死的是他!凭什么他还能继续做这个皇帝,而你就要认罪?”
“但我终究还是亲手结束了沈煜的性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彦霖,你也如今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往后可别再任性了,要承担起肩上的重任,和罗琦一起,让这江湖不再有纷争。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樊一叶说完不再回头,径直走去。
这时,清书他们也已赶到,看着樊一叶被带走,他纵身一跃,来到樊一叶面前,问道:“掌门师叔,你真的决定这样?”
樊一叶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清书,如果我回不去了,蜀山剑派就交给你了。那些老家伙们懒散惯了,山上的大小事务还得依靠你和你师傅来把持。”
清书神情庄重地抱拳行礼,声音低沉而坚定地回答道:“清书谨遵掌门法旨!”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对樊一叶的敬重与承诺。他永远是那样冷淡,却又是那样可靠,仿佛什么事能看得通透,只是除了他自己。
随后,樊一叶转身离去,身影渐行渐远。一众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樊一叶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们心中充满了无奈与不舍。他们本可以强行将樊一叶留下,但他们深知这并非樊一叶所愿。他们尊重樊一叶的选择,即使内心痛苦万分,也不愿违背他的意愿。
云开月缓缓地走到沈知秋的身旁,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柔声说道:“妹妹,就这样让他离去,难道你真的不会感到后悔吗?”
此刻的沈知秋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般流淌而下。自从两人幼时分别后,她一直将这份思念深埋心底。然而,当樊一叶在杭州与她重逢时,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生命,那光芒是如此明亮,樊一叶从光中走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她坚信此生再也不会失去他,只要有樊一叶相伴,她无所畏惧。
可是,就在刚才,樊一叶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将她心中仅存的光芒一并带走,整个世界瞬间陷入无尽的黑暗。她深知,或许这一别便是永远,两人此生可能再也无法相见。曾经,她试图割舍这段感情,但无论如何努力,说着再冷漠的话,内心的热情始终无法冷却;而如今,她不想放弃却又不得不放手。
“或许吧,如果我开口,他真的会为了我留下,但,就像他说的,他也会不开心的,我做不到那么自私。他可以瞒着我,选择复仇,之后可以一走了之,是他,是他先离开了我。但为什么,他们都要我先去接纳他呢?就因为我是女子吗?”
沈知秋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和自信:“我沈知秋,是离开任何人都还是我自己的沈知秋,而不是需要靠依附谁才能变得有价值。”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曾经是这都城唯一的女祭酒,也是大周唯一的女军师。我也有我的骄傲和自尊。”
云开月看着沈知秋,眼中满是欣赏和心疼:“妹妹,你一直都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子。我只是想说,有时候,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沈知秋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云姐,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现在还无法接受。可能真的是有缘无份吧,至少现在,我还是不能像没事发生一样和他在一起。”
云姐点了点头,温柔地笑了笑:“好,那我们就不再提这件事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知秋,我也支持你,本来就是这些男人的错。”殷罗琦走过来,安慰道。
沈知秋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她知道,虽然自己在感情路上遇到了挫折,但身边还有这些知心好友一直在默默支持着她。
聂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无奈,缓缓开口道:“哎,其实少主公也是迫不得已啊!那日当他得知沈煜就是千机堂堂主时,你们没有看到他当时的神情,少女君,想必你能够想象得到吧。少主公做出这个决定,他内心所要承受的煎熬简直难以想象。”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继续说道:“你们想想看,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父亲被奸人害死,又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杀害,从小陪伴他成长、宛如亲爷爷般的管家也为救他而牺牲。你们或许并不知晓,但我却清楚得很。我可是看着少主公一路长大的,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但实际上,背地里每当想起这些往事,你们可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痛苦?正是这股仇恨,支撑着他度过了十几个春秋,在蜀山上日夜不停地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下山报仇雪恨。”
清书一反常态,此刻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和众人行礼说道:“这世间本就没有事事公平,更何况情爱二字,诸位也不必再神伤了,我相信,掌门师叔不会有事的,在下下山已久,也该回去了,苏师妹,你呢?”
“但愿上天垂怜,既如此我和你同道吧,我也该回去了。”苏瑶又看了一眼樊一叶离开的方向,才和清书一起离开。
“哎,你们就留在这吧,不要跟我这个老头子了,等樊老弟哪天出来了,记得让他来找我啊。”天机老人留下一句话,潇洒离去。
自此,沈知秋一行人回到了沈府,由于樊一叶是罪人,王府也早已经被查封,聂盖和卫峥也只能在沈府落脚。当萧若衣见到沈知秋时,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好久,多年不见,想念也是自然,沈知秋也觉得对不起自己母亲,这偌大的府邸,只留下她和下人在这,自己身为女儿,也没有陪伴她。
随着时间过去,刘玄烨已经康复,毁坏的宫殿也在石木匠人手中慢慢的修复着,刘玄烨皇宫内已经下了旨意,任何人也不准提起当日发生的事。
而李清歌,自那日起,就一直没再回宫,后来听说是已经入了道观,带发修行,决定常伴青灯古佛,似乎要替刘玄烨赎罪。
立下储君后,刘翰文顺理成章成为太子,但刘翰文也是知道真相之人,渐渐的和刘玄烨之间也有了隔阂,久而久之,父子两人关系也变得越来越疏远,刘玄烨愈发觉得孤独,整日在尚书房内苦笑。还去冷宫看望过一次皇后,但皇后已经变得疯疯癫癫,认不出他了。
“正如一叶所说,即使成了仙又如何呢,众叛亲离,也只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呵呵,无缺,凌羽,朕该如何?”刘玄烨坐在书桌前,眼里泪光闪烁,与之前的心里的雄心壮志相比,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惆怅与悔恨。
一个月后,朝堂上,这天满朝文武百官都面露难色。
“皇上,鉴于樊一叶罪行实在太过严重,实在不能够轻判啊。吾等该如何是好?”魏子轩开口询问。
“该如何便如何吧。”刘玄烨随口说道。
魏子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下,“恕下官愚钝,请问皇上是何意啊?”
刘玄烨提高声音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依法处置便是。”
“是是是,臣等明白了。”魏子轩说完神情黯淡。一旁的李成等人也是纷纷摇头叹息。
最终朝臣们与刑部一致商议后,樊一叶,于宗人府,赐毒酒处死,其死讯随之昭告天下。
眨眼三年过去,刘玄烨退位,于少林出家为僧,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归还于少林,潜心修习佛法,法号玄苦。而刘翰文也顺利登基,成为了大周新一任的皇帝。
“轩辕剑断,大周气数已尽,国运有变,不出五年,即将改朝换代。”贡嘎山上,独孤风捏着手指,说道。
“师兄从没失误过,看来这结果是逃不过了。”独孤白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