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薇望着他，神色飘忽不定，时而沉思，时而畏惧，繁复的情绪不停翻涌，最后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她说道：“我长你几岁，所以以前望海的各种乱想，我听说过一点，只是没想到，那种好像离我很远，好像那种老电影里才会演的情节，没想到就这么发现在自己身边了。”
“他们从未离开我们的生活，只是换了件衣服，改了个名字。”陈庭汉说道。
“那你呢，阿汉。”程薇薇忽然说道：“你为什么要和他起冲突，你知道这很危险。”
陈庭汉说道：“危险自己找上门来，我躲不开的。”
瞧他严肃又可靠的神情，程薇薇忽然抿嘴，优雅地笑了起来，她说道：“阿汉，你真是长大了，还记得以前那会，你还就是个半大点孩子，在老家到处疯跑，还不知羞，趁我......”
“诶诶诶。”陈庭汉急了，说道：“姐，大姐，别说了行吗？”
李紫衫可不给他面子，双眼微微放光，说道：“什么，趁薇薇姐不注意，做什么坏事了？”
程薇薇瞥了他一眼，不管他的抗议，说道：“他呀，翻窗偷看我洗澡。”
“喔~”李紫衫既惊奇又鄙视地望着陈庭汉，让他脸上无光，恼怒地说道：“那，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提起来就没意思了。”
“屁嘞，你是准初中生那年，还和村里小鬼头策划这事呢。”程薇薇毫不留情地说道：“后来因为你孤立村里的一个小屁孩，不带他一起，所以人家跑去告密，害得你被姨妈从村头追到村尾。”
李紫衫掐一下他的腰肉，说道：“原来你从小就不正经哦。”
“他小时候可皮了，村里的老宅还有当时的相片呢，有机会给紫衫妹妹你看看。”
“好呀好呀。”
陈庭汉吃痛，一下觉得难堪，又觉得好笑，也不由得回忆起那段时光，说道：“那会真是啥也不懂，就知道做些混事儿。”
“还好你上了初中以后聪明，也到了市里，没人跟你玩儿，学习成绩倒是变好了。”程薇薇回忆着说道：“但你回村里的次数也变少了，渐行渐远，到后来每次宴会上见到更说不上话，反而都是一副要吵架的样子。”
“那时候不懂事。”陈庭汉腼腆地笑着，说道：“而且高一的时候我成绩不好，着急啊，越着急脾气也跟着越差，总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碰到谁都想上去骂两句。”
“你着急，我也着急呀。”程薇薇无奈地说道：“我教你学习方法，你不耐烦低头看手机，整理好以前的老教科书，想着能不能给你讲讲卷子里，你来都不来，我是真没法子了。”
“是我不知好歹。”陈庭汉果断低头认错：“以前太不懂事了。”
程薇薇摇头说道：“我的态度也有问题，谁都有青春期敏感的时候，我也有，结果这才高中毕业四年多，就把曾经的自己全忘了。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说话，谁愿意听？”
李紫衫双手撑着下巴，小脑袋一晃一晃地看着姐弟二人对话，没有什么被孤立或是无从插话的无聊感，反而颇觉得有趣。
这大概是她平常很难见到的陈庭汉，那么青涩，那么腼腆。
“薇薇姐一直关心我，我是知道的。”陈庭汉忽然低下头，揽过杉杉纤细的腰肢，说道：“以前纠结的什么自尊、自傲其实都一文不值，没有什么比关心我的人们更重要。”
“哎哟，耍朋友还耍给我看哦，小心我去打小报告。”程薇薇调笑着说道。
李紫衫脸蛋微红，却不挣脱，而是受下了调笑。
“所以，薇薇姐。”陈庭汉神色却很认真，说道：“这事情很重要，容不得半点玩笑或者疏忽，长辈们也得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人微言轻，你得拿这事去跟舅舅说说。
这个家里少了谁都不行，我们都承受不起。”
程薇薇低下头来，低沉地说道：“好，我试试劝他，能不能掺和这些事情。”
“不掺和是不够的。”陈庭汉摇头，他说道：“不说以舅舅的性子，会不会妥协低头，就说那李飞掣、李泽，以及他们背后的人，我们可以当个鸵鸟，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但他们会以官面或者私下，各种渠道，用‘合作共赢’、‘发财致富’之类的各种借口，把事情搬到你身边来。
他们会腐蚀你身边的一切，如果我们一味躲在自己的阁楼里，让渡一切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直到我们退无可退的时候，我们会看见一个无力回天的世界。”
“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无可救药的人渣，我们除了把它踩死，没有其他选择。”
程薇薇呆呆地看着气魄难挡的表弟，沉默了下来，思忖半晌，她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说道：“那，好，我回去和我爸商量。”
陈庭汉如此坚决是有原因的，他相信程薇薇，也相信程军，但他绝对不相信程家的大部分“亲朋好友”，血缘只是他们相聚的浅层原因，这些人本质上是一个由共同利益牵扯在一起的利益集团。
程军现在还压得住他们，是因为程军在官面上的人脉、办事能力以及爱挑食的性格，他们可以顺理成章把很多麻烦事打包成家族需求丢给程军。
但要是某种威胁或者更大的诱惑摆在他们面前，背叛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事实上，这是前世已经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后来一直有可耻的叛徒怂恿，吹那股邪风，程家可能也就不至于落得后来家破人亡的下场。
“还有，如果是聚众活动，比如他们又派人去村里挑事或干别的什么，只要不涉及性命之忧，我们村的人千万不能动手，后动手也不行。”陈庭汉说道：“有事情发生，第一时间通知我。”
“人小鬼大。”程薇薇笑着摇头，说道：“好，都听你的。”
“最后一件事，这段时间不要单独出门，不要赴宴。”陈庭汉说道：“不过这情况应该持续不了太久，最多一周，我就会给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