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今非昔比,青楼销魂我行我素:
暑尽寒过又一年。全无妄在这一年里可谓顺水行舟,买卖做得更是红火得不得了,是先买骡子,后买马,家大业大,名更声大。他凭着自己多年跟着鬼人学到的驮运经验,加上三个得力的帮手,送了很多别人送不了的货;再加上赵家财兄妹俩把账算得又明白,给他出了一些好主意,赚了不少银子。他如今在源江城也是东头踩一脚,西面皆震动的名人。可是赚的银子一多,全无妄的脑子就开始发热。他脑子一热,面对赵家美时,就觉着她档次有点差,没品位,那种激情也比以前冷了不少。她有一件事做得有些过分,对全无妄触动较大,原因就是那把蛊不赖抵债的弩上引起的,更使全无妄心存芥蒂,郁郁不乐。
那是在一个月前,全无妄小有空闲,在擦拭着蛊不赖抵债给他的那张弩,就发现上面清晰刻有三个字。他虽然不识字,但好奇,立刻就拿着弩来到赵家美的面前:“哎!你给我看看,这几个是什么字?”
赵家美一听他这样的话就有点气。她把脸一扭,根本不理会,嘴上说道:“哎什么呀?”
全无妄碰了个小钉子。嗨!几天不见,你退乳毛长翎毛这是要飞吗?小心我把你炖了!他弯也不拐,强硬说道:“这哎,就是你。”
赵家美不吃他那套,你拿庙头山说事,来镇我的时候一去不复返了。她嘴一撇说道:“现在我也算是你的人了,你一点教养也没有,叫一声‘美美’你能矮半截不成?”
被赵家美骂没教养,全无妄有点恼火,伸手左手按着她的头,将那歪向一边的脖子拧正:“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
赵家美动了几下被拧得酸痛的脖子。两眼不经意间往那个灰褐色的弩上看去。顿时,脸色就阴了,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原来那弩上刻的三个字是‘灰寡妇’,这弩的名就叫‘灰寡妇’。
全无妄看赵家美的脸色不对,就歪着脖子斜着眼问:“你这是怎么了?不认识就说不认识,还不知道,这弩名叫不知道吗?”
赵家美以为全无妄知道这弩的名,是故意来戏弄自己的。她脸更加阴了,嘴里发着狠说道:“滚!滚一边去……”
全无妄现在一天到晚让一些人给恭维惯了,无缘无故白白挨了一顿骂,觉着面子上过不去。他腰子脸往下一拉,蛇眼上翻着,就生了气:“滚就滚!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赵家美是寸步不让,发着狠说道:“走了就别回来!”
全无妄转身走了两步,顺手就把那弩挂在墙上。然后,抓过身边桌子上的黑金酒囊,就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边走边没好气地说道:“我滚了,你招个蜂子来吧……”
不过也很凑巧,此时‘霸天驮行’正有一大单驮运的买卖要做,是一趟较远的差。骡子驮着各种物资陆陆续续从大门口往外走。本来原定这一趟全无妄是不跟着去的,可他被赵家美给气恼了,就到马棚牵出马来,翻身骑上马跟随在驮子队的后面。他临时决定外出去押运驮子……
一个月后的今天,在外面押运驮子的全无妄一脸的疲惫样,自己率先回到了‘霸天驮行’。他那驮子队还在城外,今天还要稍晚些时间随后回来。他跳下马,把马往马棚里一拴,就急急忙忙地奔他和赵家美住的那屋里去。来到屋里,他本想找赵家美热乎热乎,可她却不在。他把那黑金酒囊的皮绳从肩部拿起来,翻过头顶拿下,放在桌子上。这黑金酒囊被全无妄找皮匠编了一个网状的皮套,在口颈一下给网套了起来,显得更加与众不同了。黑金酒囊有一根指半左右宽的皮绳连接着颈与底下的皮网,这样更便于他随时挂于马背或背在自己的身上。他往墙上一看,立刻注意到走时挂在墙上的那张弩没了。哎哟!我走的时候有点太急,忘了拿,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它怎么就没了呢?这东西可是个命根子呀。不好!得赶紧问问!他连腰间的钢刀都没来得及往下解,从西院就来到了店里。
两个店小二一看全无妄进来了,赶紧点头哈腰,态度由以前的应付,到现在的俯首恭维,基本上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全爷!您回来了?”
全无妄心说,我不回来还能死在外面,嘴上:“噢……”答应着就快步来到柜台前面。
赵家美正在用那几个指头扒拉着算盘,计算着这个月买卖的利钱,也没顾得上全无妄,继续在那低着头算着账……
全无妄站在柜台前并没有生气,这些天在外面跑,也挺费神的,当看到赵家美坐在柜台里算账的样子,竟感觉是那么的亲,亲得略显可爱……他俯身趴在柜台上,脑袋使劲往前伸着,就随口问道:“我的弩呢?”
赵家美抬起头,扫了全无妄一眼。心想,出去这么长时间,回来也不先问问我累不累,连个美美也不叫,竟然问起那个丧门弩来了。于是,她脸一板,没好气地说道:“在马棚后面的那个马粪堆里。”
“什么?马粪堆?是你扔的……”全无妄的腰子脸在拉长,蛇眼发亮,鹰嘴更凸。
“哼!破玩意!你还当了宝了,我嫌晦气,叫我扔到那马粪堆里去了。”赵家美这时连看也不看全无妄了,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说。
“哎哟!我的娘!你怎么不把我也扔进去呢?败家的娘们!”全无妄就像疯了一样,几步就冲出了店门。他在院子里找到一把铁锨,一溜小跑,就来到了马棚后面那个很大的马粪堆。
全无妄在用力地挖着那个气味酸臭的马粪堆,铁锨上下飞舞,把马粪扬得到处都是……挖了二尺多深,终于把那‘灰寡妇’弩给挖出来了个头。他把铁锨随手一扔,不顾一切地跳进粪堆里,用双手扒着,将那‘灰寡妇’弩给拽出来。随后便来到马棚外的几个大水缸旁,拿起一个瓢,连续舀着缸中的水,在反复冲洗着那‘灰寡妇’弩……
全无妄此刻的确气坏了,在用力吸了一口气后,那鼻子狠狠往外‘哧’出两股气,腰子脸阴着,来到西屋里。他四下看了看这曾经给自己带来数次激情,又融进很多酸楚的屋子。他嘘了口气,摇了几下头,就把手里拿着的那把‘灰寡妇’弩斜肩背在身上。用左手摸了摸那把始终都伴随着他,插在腰间那根宽皮带的刀鞘里的匕首柄。接着他又把黑金酒囊在桌子上拿起来,也把它斜背在右边腰间。他将手插在怀里,手上的感觉告诉他,还有些银子,就迈开了脚步,毫不犹豫地走出屋子,来到马棚里。
全无妄将马缰绳解开,把马牵到院子里,翻身上马。他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天不在骑马带领着驮子队回来了,正往院子里走。后面还有几十头骡子和马匹,远远近近,陆续地通过那高大的门楼走进院子里……
刚进大门的天不在,一看大掌柜全无妄这副打扮,以为是要出去送急件,就说道:“全爷,您在店里歇着,我替你去送。”
全无妄叹了口气,送什么哟?生了一肚子憋气,我这是出去散散心,往外送气。毕竟是家庭内部里的一些琐事,他也不便于对手下人细说,只能在嘴里应付着:“噢!我去江边,很近,一会儿就回来。”
天不在一听,呀!全爷就是全爷,这货送得真近,到江边去遛一趟,就能挣银子。佩服!佩服呀!他点着头:“全爷真行……”
全无妄不想多说,一催马,冲出‘霸天驮行’的大门。他骑在马上走街串巷往源江边走。刚才在气头上并不觉得累,可在马上这一颠簸,就觉着腰酸背痛头发昏。本想回来好好热乎热乎,解解内心的疲乏。不曾想,好麦子磨黑面,被驴糟蹋了!我这骑马遛弯,有家回不了。他在马上胡思乱想,任马自由往前走……
源江城现在认识全无妄的人,比认识府尹谭大人的人都多。很多人,不管走的、推车、挑担,或骑马,看到在马上眯着眼睛的全爷,都老远给他那匹马让着路。真有点,人富马冲的富豪滋味。
也就在这时,前面出现了一辆马车,是厢轿式的,坐人的马车,赶车的车把式看到前面远处来了一匹马,有人骑在上面,也没在意,继续催着马车往前走。
全无妄这匹马可能习惯了人给它让路,主人也没给它指令靠边让道,就依旧在路中间小跑着,因为这里是小巷,路并不宽敞。
车把式一看那马越来越近,丝毫没有让道的样子,快到跟前时,赶紧拉闸,将马车停下来。
全无妄骑的马跑得正欢,突然有个不让路的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看就要撞上时刻,一个急停,加一个急转,就不走了……
全无妄在马上正迷糊着,这也是长途拉驮子人的习惯,马上睡觉晚上赌,不赌去嫖也是输,吃喝酒肉穿肠过,半宿是人早上鬼。马匹这突然外转急停,可害苦了他,睁开眼时人已经被甩了出去。
全无妄不愧是练过武的驮子头,在空中迅速翻腾并旋转,‘嗖’一下子稳稳地落在了路边。他刚一站定,张嘴就骂那个正在下车的赶车人:“眼瞎了,怎么赶的车。”
车把式是个外乡人,远道来源江城送客,不认识这个源江城名人全无妄。本想下车赔礼,一下来就被骂,心里有些不快刚想回两句。抬眼一看,此人全副武装,刀、弩、匕首俱全。顿时,就怂了。连连拱手着说道:“冲撞了侠爷,小的该死,小的赔罪。”
全无妄正在气头上,上前几步,哑音嘴出:“该死,撞墙死,赔罪,拿银子。”
车把式此时吓得哆嗦着,一脸苦相:“我没银子,我还没把客爷送到,哪来的银子。”
全无妄蛇眼一瞪,鹰嘴一凸,恶狠狠说道:“问你车上的客要。”
“我不敢要。”
“你不敢要,就用马车代替银子。”
“马车也是客爷的,我是他雇来赶车的。”
“我不管是谁的,今天不拿银子别想走。”
只见那马车帘子一挑,出现一个面相有三十七八岁的汉子,方脸,浓眉,大眼,厚唇……身材长相总的来说还可以,虽不过人,但也不丢人。一身藏青色半新侠士装,足下千层底布鞋,身配腰刀。他跳下车后走上前来,抱拳一礼:“本人有要事在此路过,冲撞了你,我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