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生看着平静,实际上在下楼时看着各式各样的人沉醉在鸦片中,那副被人夺走心魄的模样感到震惊和绝望。
甚至除了成年的男子女子以外,还有不少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的半大孩子。
他们的脸色青白,一些灰褐色的斑扎在他们脸上,那是本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印记。
他们的眼里变得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和焦点。
面容变得憔悴,皮肤失去光泽,透露出身体和精神的疲惫。
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他想要去劝那些孩子,不要再碰这些害人的东西。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妄图与刘单同流合污的人,他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那样做。
他只能目中无人地走出福寿堂。
苏连生四处奔波着,在还算规整的街道中,寻到了一个住处。
店家是个正在孕期的女子,她头上裹着灰色的布巾,见苏连生进门时很热情地招呼着,“客官,可是要住店?”
苏连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开一间房,普通的就行。”
女人扶着后腰,动作却利落,可见是常做这些事儿,“上楼右拐第六间。”
苏连生接了钥匙,却没急着上楼,“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嘛?”
“我家只住店,不提供饭菜。”女人窘迫地捋着耳边的头发。
苏连生这才注意到她的模样。
她的面容有些憔悴,皮肤枯黄,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无力,眼袋拉的比眼睛还大。
许是长期的贫困和缺乏营养,她的身体十分虚弱,隆起的腹部与她瘦弱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她的眼神看着苏连生时,透露出一种渴望与感激。
也许是这个地方很少会来外地人,家里的生意并不好,所以对这个意外的惊喜感到感激。
苏连生没说话,转头看着角落里的几张桌子。
与赵老板店里的桌子相似,破破烂烂的勉强还能用。
但赵老板店里每日都是干干净净,不沾染一丝灰尘。
堆积在角落的桌子却一个赛一个脏,苏连生过去摸了一把,才发现灰色不是它原本的颜色。
他看着女人说道,“哪里有可以吃饭的地方?”
女人犹豫着开口,“不如你往荣长街走走,说不定会有人开门。”
“左边,”苏连生指着门外问询道,“还是右边?”
“左边,左边。”女人忙不迭的回道。
苏连生按着她说的方向走过去。
荣长街看着确实比原来的街道要好的多,青瓦红墙,方檐高楼,定是以往很气派。
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摊贩们摆开了自己的小摊。
他们的货品摆放得有些杂乱无章,仿佛是被随意丢弃在那里的。
有的摊贩在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声音嘶哑而无力;有的则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映照出他们生活的寂寥。
这些摊贩大多是为了生计而奔波的人们,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在这曾经辉煌过的小镇中,他们是渺小而容易被忽视的存在,但也在不遗余力地叙说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一个卖面的老奶奶原本撑着头,靠着车架边昏昏欲睡。
却不小心滑了一下,脑袋差点磕在车架上,她惊魂未定地怒骂道,“娘西皮,险些让奶奶我磕破头去!”说罢还抬着手准备使劲儿打向那车架。
也正是那一抬头,让她望见站在街边的苏连生。
老奶奶立马喜笑颜开,乐呵呵的迎过去,“客官,可用过饭了?不如到我家去吃?”
这一句话就像是火苗扔进油里,在一瞬间点燃了小贩们。
原本沉寂的街道吵嚷着,大家看着他像看山上的大熊一样稀奇。
还有与老奶奶一样大胆的商贩也跑过来推荐着,“我家卖的是闫东镇独有的葱油酥饼,鲜香极了,客官要不要来一个?”
“你做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好意思出来叫卖!”老奶奶老当益壮,颇不讲理地扯着苏连生,强拉硬拽地把人拖到她的摊位前,按着人坐下。
“老不死的。”被老奶奶呛声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嘀咕着,随后又收敛神色贴过去。
她望着苏连生指着自己的摊位,“喏,那就是我家,我在这镇上卖了三十来年酥饼,吃过的人都说好,客官真的不来一个?”
老奶奶忙着擀面条,眼睛都没抬,回怼道,“手艺要是按道行算,那柳二该是大师!”
柳二是镇上木匠的儿子,今年五十有三,从出生就跟着他爹学木匠,结果屁也没学会。
二十啷当岁时,头一回做出来一个凳子,他爹高兴的不得了,上去一坐,一屁股摔到地上,把腰摔坏了,躺在床上休养好几个月。
他爹那个气啊,好了之后拿着竹条,前后追着他跑了大半个镇子,非要将他打死不可。
后来啊,柳二就成了镇中蠢笨的代表,是没用的代名词。
那妇人气的面红耳涨,“你你你”的指着老奶奶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只能悻悻而归。
苏连生却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斗嘴。
这是他进镇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烟火气,一种让人觉得安心的气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一切做出努力。
这才是这个镇子原本该有的模样。
“面好了。”老奶奶动作麻利,做的面也精致。
一碗汤面摆在眼前,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面条细而均匀,在黄色汤底的衬托下,宛如细线般在碗中交织着。
清澈的汤头,没有过多的油腻,让人感到清爽宜人。
汤面上加了半个腌蛋,黄澄澄的格外好看,给整碗面增添了一抹生机。
苏连生轻轻拿起筷子,夹起一束面条,送入口中。
手擀的面条的口感爽滑劲道,带着淡淡的麦香。
热汤喝进肚里,抚慰他整个躯干以及僵硬的四肢。
腌蛋又恰到好处,稍咸一些。
轻轻咬上一口,在吸上一口面条,鸡蛋的咸香裹挟着麦香,刺激着味蕾却又不过分张扬。
正如同船夫口中的闫东镇,苏连生想,如果没有福寿堂的出现,闫东镇会像这碗面条一样,美丽而不突出,那样平凡,温馨。
劳作后的丈夫回到家,妻子体贴的端上来一碗热热的汤面。
孩子在老人慈祥目光中,跑来跑去的玩耍。
在太阳下山以后的夏日里,村民们坐在河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与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