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君没死的风,渐渐吹到了杨氏的耳朵里。
杨氏大惊失色,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丽君没死?”
她低声呢喃,又想起了那个雨夜。
“老夫人,大嫂,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我还有凝儿和小意在等我回家,求老夫人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老夫人……大嫂……求求你们,给我一条生路吧!!”
女人凄厉的呼喊声响彻在耳边,吓的杨氏魂不附体。
她使劲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头,猛地转头看向贴身婆子。
“你打哪儿听来的这个消息??”
婆子回忆道,“消息是从老夫人院子里传出来的。”
“昨儿晚上我经过老夫人的院子,听见两个人在嚼舌根,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信儿,又感叹陈丽君真是命大!”
婆子回想着昨天晚上听到的消息,也吓的够呛。
当年陈丽君死的时候,婆子还是个年轻小外丫鬟,她是杨氏的家生奴婢,后来嫁了杨家的管事,照样跟在杨氏身边伺候。
“我当时吓坏了,赶紧转过去,可是那两个人就说了这两句话,人就走远了,我只看见个衣角。”
“看那衣角,不像丫鬟,倒像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
杨氏一颗心怦怦的跳,她脚下就软。
婆子见状,赶忙扶住她,坐椅子上。
杨氏慌了手脚,连声问道,“婆子?哪个婆子?当年参与这事的人不多,且都是老夫人身边可靠的,就是陈丽君这个名字,如今盛家都没几个人知道!”
婆子又道,“一共两个人,如果其中一个真是婆子,那另外一个一定是一个小丫鬟。”
“因为我听着声音很年轻。”
“所以这事很有可能不局限于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
是了,如果陈丽君真的没死,那么当年的事就会被人再度提起,知道的人也会多起来。
如果叫盛万和知道,当年陈丽君没有与人私奔,而是她和老太太联手做局活埋了陈丽君……
杨氏吓得大叫,捧着心口直喊疼。
杨氏忽然发病,盛家请了大夫过来。
可是好巧不巧,安氏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说要上山去连化寺里吃几天斋,为盛家祈福。
听见这个消息,杨氏病中惊坐起,要丫鬟替自己打扮了,强撑着去了老夫人房里。
经过了一系列事情,杨氏在安氏的心里,早已经大不如前。
如今的杨氏,任性胡来,小肚鸡肠,不顾大局,惹是生非,叫人厌烦。
还一天到晚病病歪歪的,大夫没完没了的上门,真真是晦气。
瞧见杨氏来,安氏便不痛快,“不是病着了,怎的又出来?”
杨氏听出安氏话里头的不耐烦。
但她今天有要事,只能强忍着,“娘,儿媳听说您要去连化寺吃斋?怎的好好的,忽然要去连化寺?”
安氏不快道,“家宅不宁,连生变故,你这做妻子的可以不心疼丈夫,可我这做娘的,可不能置儿子于不顾!”
杨氏被这样呛白,心里越发难受。
话就在嘴边,她怀疑安氏忽然去连化寺,和陈丽君死而复生有关。
可杨氏忍住了。
如果她这个时候问出来,就是打草惊蛇,看安氏现在的态度,是绝对不会对她说真话的。
于是杨氏硬是忍住了,出了安氏的院子。
回到自己房间,杨氏只觉得浑身酸软,有气无力。
婆子不忍心看杨氏这样,给她出主意,“夫人,如今老太太显见的对您有戒心,您就算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不如咱们找人盯着老太太,如果她真的去和陈丽君见面,那咱们暗中知道了,也好知道老太太如今对陈丽君是个什么态度。”
杨氏的心又活泛起来,“可是找谁去盯呢?如今府里头的人都不能用。”
“那就用咱们铺子上的,夫人忘了我男人手下伙计多的是,挑几个伶俐的去做这事,哪怕事情败露,也是生面孔,不会有人知道的。”
杨氏把这事交给婆子去办,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前头那些事。
盛长凝留不得了,她得赶紧递话出去解决了这个祸害,就算陈丽君真没死,她也回不来了!
杨氏正想着,盛长玲从外头跑进来,一边叫着妈,一边跑到了杨氏的床前。
“妈,我有事想求您帮忙!”
杨氏此时心头烦乱,哪里还顾得上女儿。
又见她咋咋呼呼的,忍不住道,“你没看到我病着,你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
盛长铃这才注意到杨氏的面容惨白,一副病病歪歪的神色。
盛长铃奇怪道,“妈,您这又是怎么了??”
杨氏不想聊那些话,问道,“你又有什么麻烦事要我替你解决?”
盛长铃被提醒,眼神一亮,从手里拿出一张报纸。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是姜州商会和军政府为了欢迎何劲孙来姜州办厂,特地组织了欢迎晚宴,到时会邀请各界名流一同参加。
杨氏莫名其妙道,“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盛长凝变戏法一样,又拿出另一张报纸,将照片上的人指给杨氏看,“妈您瞧,这就是何劲孙何先生!”
照片上的何劲孙,中等身材,面皮儿白净,虽已是三十五岁,但保养得宜,颇有儒雅气质。
“妈,你说,我要是能嫁给这个何劲孙,那可真是富贵太太了!”
杨氏一下瞪大了双眼。
女儿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
“你说什么?”
“你,你要嫁给这个何劲孙??”
盛长铃脸色微红,害羞道,“瞧您这耳朵,我是说,我要是能嫁给何劲孙就好了!”
“所以这个欢迎晚宴,您能不能找找关系,让他们也邀请我们盛家?”
杨氏有点不确定。
按道理说,姜州商会办的宴会,自然会有盛家一份。
盛长铃直接去问盛万和比较好。
不过如今他们夫妻闹成这样,也不知道盛万和会不会带她们去。
杨氏有心试探盛万和,就让盛长铃去求盛万和。
“既然是姜州商会出面,你爸爸肯定在邀请之列。”
“你去求你爸爸,态度放软些,撒撒娇,你爸爸应该会带你去的。”
“他毕竟是你爸爸。”
盛长铃听了杨氏的话,精心打扮了,去丝织厂里找盛万和。
这还是盛长铃第一次来厂子里,工人头一回见打扮这么精致的小姐,纷纷询问,“这谁啊,该不会就是传闻中的盛四小姐吧??”
有懂行的人摇摇头,拿下巴指盛长铃,“那可不是盛四小姐,四小姐是盛家三房的女儿,这一位,应当是咱们老板的亲生女儿盛长铃。”
盛长铃进了盛万和的办公室,办公室除了盛万和,还有一个人,年轻小伙子,穿着短打扮,俨然一副街头扛大包的力巴手打扮。
这一位就是盛长凝和盛万和推荐的那一位带头闹事的程展鹏。
盛长铃自然不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一进办公室,就走到了盛万和的身边,亲热的挽住了盛万和的手,“爸爸,我找你有事!”
盛万和不快的抽出自己的手,斥责道,“没见我这里有客人!!”
程展鹏也知趣,道一声“我先走了”,也不管盛万和答不答应,出了办公室。
盛长铃见这人这样倨傲,不快道,“爸爸,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您还和这些下等人来往,也太失身份了!!”
说来也怪,从前没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盛万和觉得自己女儿哪哪都好,冰雪聪明,人见人爱。
如今经历了这一系列风波,盛万和只埋怨杨氏不懂的如何教育孩子,把个好好的女孩子弄的这样没有家教,粗鄙无礼!
盛万和心里有些厌烦,也不想和盛长玲聊这个,耐着性子问她,“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盛长铃想起杨氏的嘱咐,这才变了脸孔,讨好盛万和,“爸爸,从前都是女儿不对,女儿做了错事,您给我改正的机会好不好?”
盛万和狐疑的看一眼女儿,虽然不知道她来到底是做什么,但年轻人肯认错肯改过总是好的。
“既然知道错了,就要向你四妹妹学习,谨言慎行,方不被人挑理。”
盛长铃猝不及防听见盛长凝的名字,勃然大怒,可她所求还没变现,她还不能撒泼。
因此盛长铃咬了咬牙,道,“爸爸说的是,我会改的。”
见女儿乖巧,盛万和也就罢了心思。
“这厂子里人多,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来的,以后少来,有事等我回家说。”
“我知道啦!”
盛长铃亲热道,“爸爸,我有件事想问您。”
“您知不知道那个亚洲糖果大王何劲孙要来姜州的事?”
盛万和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他人就在姜州,如今下榻在金陵大饭店。”
盛长铃心花怒放,表面还克制着,“我看报纸上说姜州商会要为他举办欢迎晚宴,不知道有没有咱们盛家的份。”
“爸爸,我想去那个晚宴,看看这个亚洲糖果大王,是何等的气派。”
事实上,晚宴的请柬现在就躺在盛万和的书桌上。
按道理说,这种活动,他自然是要携带夫人和女儿前去的。
可是如今他厌恶杨氏,不愿意再带她出席这种宴会。
更重要的,他想邀请宋秋颖一起去。
如果盛长铃一起去了,那宋秋颖就不能去了。
盛万和沉吟着不开口,盛万和继续撒娇。
“爸爸,你就带我去吧,我也是想见见世面啊,你总不想我以后嫁人因为没见识而丢人吧。”
盛万和被缠的不行,只好道,“那好吧,你就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