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舟看盛万和的眼神,阴鸷,刻薄,像一条毒蛇正在吐信子,打算将猎物生吞活剥。
吓的盛万和把他要来这里做什么的目的忘的一干二净。
“少帅,我来看阿凝……”
“四丫头伤成这样,我也难过。”
顾景舟拍了拍盛万和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盛老板,你如今是盛家家主?”
盛万和很想擦擦额头的汗,“是。”
“如今已经是民国了,盛家明明已经转型成民族资本家,却做出此等有悖人伦,私设刑狱的丑事来,盛老板,你知道盛家三爷把自己女儿打成这样,社会影响有多恶劣吗,这让我们军政府很难办啊。”
盛万和一抖,抬起眼睛慌张的看一眼顾景舟,诺诺着说不出话。
顾景舟话锋一转,笑容更甚,“我还听说,盛家三爷把盛小姐打成这样,是因为盛小姐作为我的客人,在我家住了两天,盛家三爷就大发雷霆,说盛小姐不知廉耻,败坏盛家名声?”
“可有这么回事?”
哄的一下,盛万和的脑袋里,就有什么炸开了。
他现在从来没有过的后悔,为什么要听从母亲的命令,到医院里来为盛万生求情。
盛万生自己作的孽,到如今还要连累整个盛家。
他已经再三说过,四丫头现在对盛家有好处,不要动她。
可是母亲心里那个坎儿过不去,一辈子为了那件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荒唐事,到现在,反倒要让他给老三擦屁股。
没有这样的事!!
盛万和的脑袋,清醒了那么一点。
他抬起眼睛慎重的看向顾景舟,道,“少帅,这件事,是我这做大哥的没有教育好弟弟,以至于连累侄女儿受此劫难,错都在我。”
“少帅如今已经抓了我三弟,私以为让他吃些苦头,对他以后有好处。那我三弟,就任由少帅处置了,我盛家绝不再过问。”
盛万和说完这些,又说了些关心盛长凝的话就走了。
顾景舟冷冷的看着盛万和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转回身来看盛长凝。
出乎意料的是,盛长凝的眼睛睁开着,不像是刚才盛万和在时昏睡的模样。
顾景舟走到盛长凝面前坐下来,替她捋了捋头发,盛长凝就哭起来。
顾景舟难得的有耐心,“哭什么,疼吗?”
盛长凝哽咽着点头,替盛万和求情,“少帅,我爹打我的时候,是我大伯冲进来救的我,你别怪他。”
顾景舟对盛长凝这个话不置可否。
这丫头太单纯,盛万和可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心。
他不过说了几句话,盛万和就放弃了自己的亲弟弟,可见其人人品。
顾景舟阴沉着脸不说话,盛长凝又鼓起勇气,“少帅……”
顾景舟瞥她一眼,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想为你爹求情,让我放了你爹吧。”
盛长凝不说话,默默的流泪,许久后才哭道,“他可是我爹啊。”
是啊,如果顾景舟不放盛万生,那盛长凝的名声也毁了。
顾景舟皱了皱眉,道,“我虽然抓了你爹,可是我什么都没做,我没打他也没虐待他。”
就把他和那些臭名昭着的罪犯关在一起而已。
“徐副官盯着监狱那边,你爹好的很。”
好到要精神崩溃了。
盛长凝哭的睁不开眼睛,顾景舟有心不理她,可手却不听话,拿了手绢给她擦眼泪。
“疼得厉害吗?”
“嗯。”
“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熬过这两天就好了。”
“嗯。”
盛长凝精神状态不太好,像是被打的元神出窍,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顾景舟觉得很烦躁。
那么娇气的姑娘,现在一定很难熬吧。
顾景舟抚了抚盛长凝的脸庞,俯身抱住她。
“再熬几天不疼了就好了。”
“我这几天有点忙,你要好好吃药不许再哭了。”
“你爹……我等会就让人放他回家。”
盛长凝哭的眸子都弯了,“谢谢少帅。”
从盛长凝的病房出来,顾景舟脸色一变,吩咐徐匀行,“你亲自去,把盛万生放出来,丢在闹市区。”
“是。”
想起盛长凝的眼泪,“今天晚上的应酬,你叫傅参谋长一起来来陪,我晚点再来看盛长凝。”
“是。”
夜幕降临,医院里白日里还人声鼎沸,一落日,马上安静下来。
小溪喂盛长凝吃了些粥,盛长凝屁股上的伤痛的厉害,也没胃口吃。
没想到郭令世早早就来了。
他指挥护士架设起仪器,对着伤口开始运行机器。
那红色的光线照射在屁股上,最先感到一点一点热起来,更神奇的是,热了有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盛长凝的错觉,她觉得疼痛减轻了,没那么痛了。
郭令世坐在和伤口相反的地方,看着盛长凝的脸色一点点好转,知道是机器起作用了,道,“傍晚时分,城里发生了一件事情,你爹,也就是盛家三爷,被人从牢里提出来,扔在了闹市区。”
“听说他当时一身囚服,倒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没有伤。有不少记者闻讯都赶去拍了照,明天的头版头条,应该都是盛家三爷。”
郭令世说着,看了盛长凝一眼,“不过我猜少帅一定没想到,他初心是好的,想让盛家三爷丢脸帮你出出气,可是只要盛家三爷丢脸,你母亲的事一定会再度被人提起。”
盛长凝低垂着眼眸没说话。
这像是顾景舟做的事,权势滔天,冷酷霸道,肆意妄为。
“这样也好。”
盛长凝神色淡然,“盛家以我和姐姐为耻,正好借着此事告诉她们,血缘是骗不了人的,该是她们的,再怎么否认也没有用。”
“是吗,”
郭令世眼神清冷,“盛小姐当真不在乎自己的身世?”
“我不在乎。”
“盛小姐可要知道,你有这样的娘亲,好人家的少爷,可不会娶你为妻。”
盛长凝越发淡然,“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以为四少知道。”
郭令世眼眸里闪过一抹光线,“不过,少帅应当是不在乎这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