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钊气愤难平,冯忠宝是他外甥,将来是要顶起高师傅的空缺做瓷器厂的技术主管的。可是他学了这些年,时间跟用在狗身上一样,丝毫没有长进,怎么不让张文钊生气。
冯忠宝喊冤:“我才没有偷懒!每天上班都认认真真的跟着高师傅学,我学得也不差,高师傅也没有对我不满。只不过我是凡人,徐久照是天才啊!”
天才。是啊,只有天才一说才能解释的清楚这奇异的事情发展。
张文钊默然呆立一旁,反而是冯忠宝说道:“舅啊,这么一个人才你可不能放过了。赶紧把他留在咱们厂里。”这样他就再也不用那么苦逼的被人逼着学习了。
张文钊转眼看他,冯忠宝又说道:“我看那高师傅,说不定就是拿他的作品跑到别的厂子那里去了,小徐子的水平这么高,直接做技术主管也不是不可以。”
张文钊如遭重击,越想这事越有可能是真的。
高师傅为人虽然不错,可是一厂容不下两个高仿高手,很有可能想办法把徐久照给支走。
高师傅有两个徒弟一个儿子,儿子在事业单位上班,倒是跟陶瓷业不沾边。而他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陶瓷学院的老师,另外一个却是一家大陶瓷厂的技术主任。说不定高师傅会把徐久照给支到那里去。
冯忠宝虽然尽力跟高师傅学习了,可是天分上总是差那么一点,要是徐久照能在高师傅走后顶替他坐镇陶瓷厂,他们陶瓷厂的生产就不会出现技术断层了。还可以继续的声生产精品高仿瓷。
韵文的口碑已经被打了出去,张文钊并不想几年后从高端市场流落到中低端市场。
张文钊赶忙问道:“你有没有小徐的联系方式?赶紧把他叫来一趟。”
冯忠宝说道:“他在厂子里,我刚才还看见他。”
张文钊也没多想本来应该休息的日子,徐久照怎么会来工厂,只是让冯忠宝赶紧去找人。
冯忠宝领命而去,开始满工厂的找徐久照。而这个时候徐久照正蹲在坑底下挖东西呢。
他挖了半天,把张文钊让人填埋回去的部分清理到一边。地下露出渗了血发黑的泥土,徐久照面不改色的带着手套继续往下深挖。
徐久照虽然没有发掘考古现场的经验,可是凭借着他小心谨慎的性格,动作也是很轻的。没有使用蛮力大动作的掘土,反而是小动作一点一点的把凝结成硬块的土块扒拉开。
冯忠宝:“小徐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冯忠宝绕了一圈都没找见,总算是在这个荒僻的地方找到了徐久照。
徐久照眉毛挑了一下,扭头往着站在坑边上的冯忠宝。
徐久照:“你找我有事?”
冯忠宝小心的从坑边下到坑底,低头看着被徐久照挖得露出深色土壤的土地。他一时好奇,倒是把张文钊叫他来叫人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
冯忠宝不解:“你怎么又来这个地方了?之前才摔过。”
徐久照看了看他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因为他在假日跑到工厂里而不悦。于是就说道:“我来找东西。”
“找东西?”冯忠宝来了精神,凑到他的身边,彻底把等着他带人回去的舅舅给忘记到天边去了,“你找什么东西,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冯忠宝没有一点自觉的硬是往他跟前凑,徐久照无奈,毕竟这位跟此地主人还是亲戚关系,徐久照也不好赶人。
只得说道:“我掉了东西,大概是在那天晚上落下的。”
冯忠宝失望:“不是找宝贝啊。你丢了什么了,我帮你找吧。”
面对热心肠冯忠宝,徐久照头疼的想要揉眉心。
犹豫了一下,徐久照说道:“我在找瓷片。”
“瓷片?”冯忠宝意外了。
这个地方是废弃的窑坑啊,要说找别的东西不好找,里边可全都是瓷片。
这个却是徐久照经过考虑之后,才直白的说的。他知道这坑里都是瓷片,说找瓷片最是合理不过了。
冯忠宝一下子没了兴趣:“这坑里都是以前窑厂扔掉不要的废弃瓷器碎片,那些东西也不怎么好,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徐久照摇头说道:“我找的不是以前瓷器厂埋进来的瓷片,而是以前遗址留下的瓷片。”
“哦?!”冯忠宝眼睛亮了起来,“你在这里边发现过窑厂遗址的瓷片?”
河南曾经是好几个著名窑口的所在地,考察出来的窑址不知凡几,经常有人来这些窑址淘宝。
那些不构成国家管控规格的窑址所在的村镇,甚至明目张胆的出租窑址所在地,按天租,让淘宝者去地里边去挖瓷片。
这些淘宝者挖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成色不怎么样的碎瓷片,也有那运气好的,挖出了完整的瓷器,转手就卖了大价钱,小发一笔。
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当然有的根本就是当地村委会为了提升本地人收入而故意放出的。那样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很少,少到千分比,万分比的地步。
而那些热火朝天的淘宝者是看不到这其中的艰辛不易的,前仆后继的跑到这个地方来挖地。反正挖一天也不贵,也就100块钱,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所以徐久照在这个地方说发现了前朝窑厂遗址的瓷片,虽然让人觉得意外,可也却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个地方以前也是有过窑厂的。
其实徐久照可以隐瞒这个自己偷偷的挖,但是想要避人耳目实在太难了。他还不知道这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规模有多大。与其到时候真的发现了什么说不清楚,还不如一开始就直说。
他所好奇的也不过是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发光,他觉得再怎么宝贵,也比不上他重返人间的机缘来的贵重。
“应该是在这里的。我之前不是在这里摔过吗,当时就是来找瓷片的。”徐久照含糊的说道,也没向冯忠宝保证真的有古瓷片。反倒是冯忠宝一心认定这个地方真的有古瓷片,二话不说的跟着一起开始挖了起来。
冯忠宝兴致勃勃的跟徐久照挖了两个多小时。瓷片都是很小的东西,大开大合的动作固然爽快,却很有可能损伤或者是忽略掉瓷片。冯忠宝的耐心不足,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
等热情消退,冯忠宝想起张文钊吩咐他的事情了。
“坏了!我舅还在等你呢!”冯忠宝扔下手里边的工具,站了起来。
徐久照一脸默然的看他,这种事情不是一开始就应该说嘛!
冯忠宝看他没反应,一下子急了:“他肯定会骂死我,赶紧走。”冯忠宝忠实的贯彻高师傅的要求,在工作场合从来都不带手机。所以他的手机现在被锁在更衣柜里。
张文钊又不能打手机找他,这么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冯忠宝想象了一下盛怒的张文钊,打了一个哆嗦。
徐久照跟在冯忠宝的身后步履匆匆的走进了张文钊的办公室里。
张文钊之前久等不到俩人很是生气,出来一圈没找到人,只能坐在屋子里边生闷气。幸好这个时候上海那个老板终于看完所有的成品瓷器,对着这批瓷器满意不已的赞叹,让张文钊暂时忘记了这回事。
张文钊跟上海老板相谈正欢,恰好在这个时候俩人进来了。
张文钊一肚子火,可惜这会有顾客在又不能骂人,忍得胸闷不已。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孩子!
冯忠宝呵呵笑,领着徐久照进了办公室就乖觉的不说话了。徐久照更是精怪的很,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
上海老板眼睛瞥了俩人一眼,一口浓浓乡音的普通话听得徐久照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上海老板身上一阵铃声响起,他告罪一声,拿着手机离开了办公室。
这下屋子里边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冯忠宝还没得及想怎么搪塞过去,张文钊就跳了起来冲过来给了冯忠宝一下:“这么半天干什么去了?!我叫你叫个人,你是走到美国找人啦?!”
冯忠宝赶忙讨好求饶,好话说尽,才终于打消了张文钊的怒火。
徐久照傻站在一边,俩人闹的最厉害的时候还悄悄的躲了躲。清官难断家务事,管这种闲事最容易两面不落好,还是躲为上策。
张文钊摸了摸乱了的头发,冲着徐久照露出自认为亲切的微笑来:“小徐啊,这次烧窑你有功。经过我慎重的考虑,决定提前半年的时间把你转为正式的员工。”
徐久照惊喜不已,他一直希望成为高师傅的弟子,为的就是想要转正。没想到张文钊这么上道,竟然因为这次他的作品烧成了精品就提前给他转正了!
“转成窑工嘛?谢谢厂长的提拔,我一定会好好干!”徐久照眼睛闪亮亮,精神抖擞的说道。
如今以转正成为窑工,想必他很快就可以胜任窑师,出任窑厂的主要负责人。烧造的瓷器卖出大价钱,还清吴久利的欠债,再找个地方从福利院搬出去住。当然以后最好还能有点存款,置办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畅想着有了钱之后的样子,以徐久照的心性都有点小激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