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久照只得自己走进了文化用品区。
幸好那字帖就摆在很显眼的位置,徐久照拿起一一翻看。时不时的眉头皱一下,显然是对摹本不满意。
看了又看,才勉强挑出一本的描红字帖,又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一只几块钱的钢笔和蓝色的钢笔墨水。
“寻常的字帖哪里有?”徐久照最后忍不住问店员。店员压根没理解,徐久照只得又说:“用毛笔写的临摹字帖。”
店员这才恍然,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徐久照去找吴久利,吴久利显然不愿意跟他走进那书山书海当中,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那你在这等我。”徐久照说道。
吴久利却觉得他就跟害怕被大人丢下的小孩一般,嘿嘿一乐说道:“放心,不会把你丢了,我就在这里等。”然后他又添了一句:“你可快点啊!”
要是有时间和闲钱,徐久照真的挺愿意在这里耗上一天的时间,把自己看中的书全都买下。
只可惜他现在不只是囊中羞涩,偏偏还背着债务。就算吴久利进来之前跟他说了让他看中什么尽管拿,他一并都会给买下,徐久照也不会那么不识时务的真的挑选。
相比较他所生存的那个朝代,这里的拓本又多又齐全,让徐久照非常想要收藏一份。恋恋不舍的把拓本字帖放下,徐久照抬眼就看见了他现在正是用的着的东西。
正对面是一大排工具书,徐久照的眼神非常好,一下子就看见中间书架上摆放着的《常用字的八种字体》。
徐久照跟医生进行康复训练,曾经试探的写下过繁体字,却被告知他只要重新学习简体字就可以,繁体字这会儿已经不怎么使用了。
简繁两种字体的对照认识,正是他现在需要的。虽然医生教授的确实是他现在正所急需的,可是那医生却把他当做幼儿一般,每日所教新字远远跟不上徐久照所需要的。
徐久照把这本《常用字的八种字体》拿下来打开,里边的每一种字都写了八种字体,包括甲骨文、大篆、小篆、宋体、行书、楷书、草书、简体字。
这正是徐久照现在用得到的。
抱着这本书还有一本字帖外加钢笔墨水,徐久照就打算去结账了。还是吴久利看不下去,给他拿了几本练字本。
“连本都不打算买?那你上哪里练字?”吴久利数落道:“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丢三落四。”
徐久照闭着嘴不说话,他当然不会说他打算拿人家不要的报纸练字。有的时候他认为的节俭不会得到他人的赞叹,在这里只会被吴久利认为他瞧不起自己,连个练字本也买不起,忒看不起人。
徐久照当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对方起争执,从善如流的拿着东西结账离开。
自从知道背着债务,徐久照连医院也住着不舒坦了,在他的极力要求之下,提前出院。
吴久利无奈的挠头:“真不知道你这么坚持干什么?又不差那些钱。”
解释不清的东西,徐久照这会干脆就不说话,吴久利又不会追问。很容易的打发了这个话题,徐久照顶着脑袋上的纱布跟在吴久利的身后返回了原身的住处。
徐久照一直以为原身的住所距离医院不远,却没想到跟着吴久利倒了两次车,坐了很久。久到离开这个繁华的城市,渐渐荒僻。
如果不是知道吴久利不会害他,徐久照都要觉得有危险了。
下了车,徐久照盯着挂着福利院牌子的建筑大门看了看,扭头疑惑的看着吴久利。
吴久利抬手搭着他的肩膀说道:“知道你早就想离开这里独立。明年你成年,你就是想回来住都不会让你回来了。”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成年想回来住都不可以,徐久照却没有发问,只是暗暗的记挂在心中。这个住处也只是临时的居处,待到明年,他必须想方设法找到新的地方住。
“久利回来了啊。”一个略带老年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
吴久利放下手,扭头冲着说话的人恭恭敬敬的喊道:“吴院长。”
被喊作“吴院长”的老人是一位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她的个头很是娇小,站在身材高大彪悍的吴久利跟前更是衬得她显得很弱小。可是这位老太太却丝毫不害怕对方的人高马大,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
等到注意到在一旁的徐久照,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一下:“久照也回来了?怎么这会就出院了,不是说还要再住一个礼拜?”
徐久照跟着吴久利的叫法,喊了一声:“吴院长。”
“哎~让我看看,这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院了?”吴院长走过来仰头看着徐久照。
被她那关爱的眼神看的有点招架不住,徐久照别扭的别开眼睛,说道:“花钱,太多。”
吴院长顿了顿,随后说道:“回来了也好,医院里吃不好也睡不好,让食堂的李师傅给你炖点汤好好的补补。”
吴久利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色的纸钞,塞进吴院长的手里边:“院里现在负担也重,不能叫你们花销这钱。吴院长,您拿着。”
吴院长倒是没坚持,捏着钱说道:“你也不容易,也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吴久利点头一个劲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他话题一转说道:“我这小兄弟还有伤不说,现在说话也不利索,您看是不是给他调个房间?”
吴院长说道:“应该的,员工宿舍那边还有一间空屋。先让他在那里住下。”
吴久利喜形于色,咧嘴笑笑:“这个好!”
徐久照也上前说道:“多谢您,吴院长。”
吴院长看着他怔了怔,抿了一下嘴角乐了:“嗳,这说话的口音都变了。感觉怪怪的。”
徐久照心里一紧,吴久利大笑道:“跟着医生新学的,现在讲普通话比谁都标准。”
俩人都笑起来,徐久照也赔着笑了一下。
吴院长笑完说道:“久利,你去帮久照收拾一下东西,趁着现在都在上学,把东西搬过去。”
“好!”
等到了原身所住的房间,徐久照才庆幸吴久利想的周到,给他调了一个单间。
徐久照出身匠户之家,从小就聪敏好学,早早的进入御窑厂做工。从一路从学徒工做到御谣师倍受大太监陶金亲睐,再到后来进了镇抚司的监牢,从来也没有居住过空间这般狭小的房间。
一个二十多平的房间里边摆着四张上下床,屋子里还摆着桌子柜子,各种杂物塞了一个满满当当。房间内虽然暖和,可是气味却说不出的古怪,这让爱洁的徐久照眉毛狠狠的一跳。
“别发愣了,趁着这会没人,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了。省得人多手忙脚乱,还问东问西的。”吴久利对着站在屋中头脑发胀的徐久照说道。
徐久照倒是也想收拾呢,他这不是压根不知道那个是他的位置吗!
幸好吴久利直接帮他确认了,弯腰在一个乱糟糟的床铺上开始收拾。
徐久照看着上边摆满了杂物的床铺,不敢置信:“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吴久利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还不是看你不在,把你的床铺当成放东西的地方。指望那帮小子帮你维持整齐?别做梦了。”
显然原来的徐久照也是一个爱干净的,划拉走那些不属于徐久照的东西,底下露出的床铺还算是干净能看。
吴久利也嘀咕道:“这屋里也就你一个人的床换的单子勤快。”
吴久利动作利索的打包好东西,也不让徐久照动手,自己搬着东西来回几趟,把徐久照的东西都搬到了新房间里边。
这个房间空置了很久,单人床床板上落满了尘土,徐久照趁着吴久利来回倒腾的时候,拿着脸盆去水房打水,找了一块抹布全都擦了一遍。
“不是不让你动吗?”吴久利抱着一个大纸箱子,看见他弯着腰擦桌子,张嘴就吼。
“这事我能干。”徐久照笑笑:“没那么金贵。”
吴久利无奈的说道:“当心头疼。”
收拾好了东西,吴久利坐在床铺上,徐久照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箱子里。吴久利说道:“那些东西先别动呢,等你头上的绷带拆了再收拾。”
徐久照只好说好。
吴久利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都弄清楚了,你回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徐久照愣了:“走去哪?”
吴久利诧异的看他说道:“你还真是摔的有点傻了,当然是回工地。”
工地?
徐久照忍不住脱口说道:“上工?”他顿了顿改口说道:“工作?”
吴久利嗯了一声说道:“我在工地上开挖掘机挖槽。工期挺紧,老板打电话催我回去。”
徐久照默然了一下,垂下眼睛说:“耽误你了。”
吴久利摆手说道:“见外了吧!咱们谁跟谁啊,兄弟。”
徐久照没说话,只是承下了这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