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堂之上所有人心心念念想要见的朱祁镇总算上朝了!
他穿着一身蟒袍,端坐在那张曾经他坐了十四年的椅子,而现在他却只能偏坐一旁。
那些臣子看着他也满是不可置信,只因那一身蟒袍!
乃是代表着王之身份。
而他朱祁镇,可是尊贵的太上皇啊。
胡濙如同老眼昏花一般,看着那座位之上的朱祁镇,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再三确认没有看错,那是一身蟒袍,而非代表皇者的龙袍!
他若有所思,一旁的于谦和石亨等人则是眼中闪着精芒。
朝堂之上罕见的没有议论纷纷,只是君臣之间相互凝望。
朱祁钰得了成敬的通知,缓步走向龙椅坐下。
“诸位大人都到了吧。”
“回禀陛下,都到了。”
看着朱祁钰的眼神,成敬马上开了嗓子: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今天自然不会是无事退朝,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答复!
“陛下这是何故,上皇本应着龙袍,可现在为何身着蟒袍。”
一个言官顶着压力上前问道。
朱祁钰反正今日摊牌,直接皱眉道:
“叉出去!上皇身着何服,与尔何干?尔等言官,当在朝堂之上证视听,上效君王,下为百姓,朕记得尔乃是管理百官着装之官,职责中何曾管过君王?”
得到号令的王昌伟亲自上阵。
“大人,请吧!”
言语之中带着阵阵威胁的语气,这个言官可是看过王昌伟给徐珵大逼兜的时候。
现在这个锦衣卫千户是客客气气的,要是自己不知好歹,到时候就是大逼兜伺候,然后真的叉出去了。
而且皇帝都拿职责说事了,只能暗道今天没看黄历,右都副御史大人害我!
“微臣遵旨。”
说罢便悻悻的走了出去。
此时礼部右侍郎李安见状,一脸正气。
“陛下,即是着服不当,那么微臣斗胆一问,今日上皇为何身着蟒袍!”
礼部管理着皇家规范和出行用度,眼下作为分管的右侍郎出来问这个问题倒也是职责之内。
朱祁钰微微一抬眉,却是没有搭话,而是问道:
“朕记得李大人是正统元年的状元郎,你这么问倒也是职责内的事情,只是你为何不问上皇?莫不是认为,朕逼迫上皇否?”
这句话的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安头上冒出汗珠,纵然是当年参加殿试会考,也没有现在这般压力。
但是知遇之恩,如何不报?况且他还是正统元年,被孙若微和朱祁镇钦点的状元,只能强自回答:
“回禀陛下,臣问君臣之礼,当不得觊越!臣解陛下之忧,陛下亦可解臣之惑,因此,臣才斗胆问陛下,而不是上皇也。”
说实话,朱祁镇的脸蛋圆圆的,他们也差点认成了哪个封地来的王,但是仔细一想,现在京城之围已解,当初那么危险,作为王,都不敢冒着这个忌讳来京城支援,只能派出部将。
左思右想,那也只能是迟迟不见的朱祁镇了。
“右侍郎倒是清楚的很,放心,不用你们来问,今天这件事情,相信上皇也会向你们解释清楚!”
说罢转头看着那正襟危坐的朱祁镇:
“皇兄今日何故,为何自降位格,身着王袍,还请皇兄向诸位大人解惑吧!”
他这才起身朝着朱祁钰躬身一拜。
而这一拜,让很多心存幻想的臣子当即心底一沉。
好嘛,我们在这里想办法让你重新当皇帝,博个从龙之功,你倒是好,这一拜。
当场让他们道心破碎!
想着更进一步的美梦成为镜花水月。
而胡濙却是面色凝重,他表面上是支持朱祁镇,但是对于从小看到大的人,他可是太明白朱祁镇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穿蟒袍,想要自降为王。
对那朱祁钰又不得不高看一眼,只是不知道是会将朱祁镇留在京中,还是给予封地了。
朱祁镇可管不了那么多,你们的心思我也知道。
不然土木堡我说一声就大家都愿意了?
行,你们人都死了,这锅我背了就背了,但是活人嘛,总是要活下去才行。
“诸位大人,孤愧见你们啊,去年那一仗,是孤一意孤行,才导致了我大明差点衣冠南渡,事后之事,孤虽是不得已而为之,然,孤做了就是做了,闻朝中亲策孤为上皇,孤惶恐,与陛下商议数次,孤每每想起,咱大明栋梁,一战毁之十之八九!”
说到激动之处,他不由得摸了一把眼睛,想要流出眼泪。
但是奈何只能干咽。
“是孤之错,险些葬送祖宗基业,幸得吾皇弟景泰,力挽狂澜,这才使得孤没做亡国之君,孤决意,退位太上皇,请诏为王,还望皇弟和诸位大人准许,今日着蟒袍,亦是为表孤之心意!”
他好似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一般,当初回来时,只是称我,显然是不愿称孤,毕竟我不敢称朕,但是你也别想让我低头称孤!
可是夜对于朱祁镇来说却是漫长,他不禁想起了过往种种。
在清晨中,毅然决然的决定将蟒袍穿上,至于那为他准备的朱紫龙袍,则是被搁置在角落中,看都不想看一眼。
朱祁钰说的对,与其当这太上皇,如同笼中金丝雀,倒不如去外地就藩为王。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钱宁儿在宴后,主动到了南宫之中,夫妻二人却是敞开心扉说了真心之话。
他也知道了他不在这段时间里面宫中的变故,对于孙若微说的禁军和锦衣卫中有人。
他信,但是万一呢?万一输了,那便再无可能。
他说不得就是建文般的下场!
朱祁钰可以让他下罪己诏,同样的也可以对外宣称自己不堪其辱,自焚于宫中。
可台下的众臣却不这么想,尤其是胡濙,他吹胡子瞪眼道:
“上皇何故如此自愧!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现今陛下乃为受之危难,特殊情况矣,吾等认为,上皇可以归位,臣等之愿,上皇经此挫折,当会励精图治!”
可惜朱祁镇打定了主意,死道友不死贫道。丝毫没有理会胡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