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还是你有眼光。
我就说么,我就是十里八村最俊俏的儿郎了,那上门提亲的媒人都要把我家的门槛踢踏破了呢,着实令我阿耶、阿娘烦恼了好一阵子。
最后不得以才让我暂时离家,说是待家中归于平稳了,再写了信让我回家呢。”
林弋原本想着一进城就按城门守卫的指引到了红楼,中途却又改了主意,随意寻了间茶坊听人闲聊,以访听城中事,待天色暗了下来她才牵了马来了红楼。
林弋在厅堂里大言不惭,竟引得一众待客的女娘拿了帕子掩了嘴,林弋却装作不在意,自腰间解下钱袋子,扔向了老鸨。
“去叫你们楼里最美的女娘来服侍,我可是带足了钱的。”
那老鸨见她解钱袋子的动作笑得眉眼弯弯,却在钱袋子一入手的那一息立即沉了脸。
果真是村里出来的,这几个钱就想在她这楼里叫最美的女娘来陪他,出门前也不在那铜镜前好好照照,到底配不配。
老鸨的白眼恨不得要翻上了天,想也不想地把那才入手的钱袋子随意抛给了一旁的仆从,眼珠子落在了林弋的身上扫了扫,随即转了转,伸出一只爪子说道。
“郎君放心,我定会寻了楼里最美的那一个来服侍郎君,咱们往这边。”
边说,老鸨一侧的眉头挑了挑,给那仆从使眼色。
那仆从会意躬身退下,老鸨扭着她那细腰先林弋一步前头带路,七拐八拐的,停在了后院最尽头的那一间房门外。
“喏,就是这里了,郎君在里头稍候,我这便去寻女娘过来。”
说着,老鸨转身就要走,林弋却一把扯住了她。
“别忘了予我备上一桌好宴,我予的钱在酒肆里都能叫上一桌最好的席面了。”
老鸨又翻了翻她的眼珠子,鼻子里哼了一声。
“记下了,我会叫了人一并送过来的。”
才一转过了身,她满脸的嘲讽之色。
屋子里,林弋随意地打量了一眼,更加确定老鸨拿她当土包子糊弄。
这房间的布置,在林弋的眼里就是下人房,与红楼待客的房间不挨边,却不想这正是林弋想要的。
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子,房间的门才被人从外面推开,待看清来人的面相之时,林弋口中的茶水立时喷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确实是最美的女娘,却是有时效的,十年前,不,应当是三十年前,怕真的是红极一时的人物,只是人眼下瞧着却是无比的憔悴。
林弋在土包子的评价上又加了另外一个,冤大头。
“奴见过郎君,给郎君请安了。”
这行礼的仪态印证了林弋心里的猜测,林弋却未曾对她有了歧视,而是抬了手让她坐下。
将手上的大托盘置于屋中的圆几上,那中年女娘默默地予林弋斟了水酒,又殷勤地挟了一些吃食。
“不必管了我,你自己吃。”
中年女娘不料林弋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仿佛她早已习惯了。
“郎君是可怜我么?”
林弋挑了眉,端了酒碗饮了一口,入口只有了辛辣并无酒香,林弋猜想这酒怕是一钱可买下十整坛。
“为何要可怜你?”
中年女娘又是一怔,然后自嘲的笑出了声。
“我这样的人,每喘一口气都是赚了……
呵呵……
我呀,早就该死了呢。”
竟是这样的悲观么?
也是,活在这样的地方每天生不如死,况这中年女娘历经了巅峰与低谷,瞧清了这世间的世态与炎凉。
林弋有能力也有实力救得这样的苦命人脱离苦海,可她却不会做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悲天悯人的事不应轮到她的头上。
“死,谈其容易,女娘还是活着一天是一天罢,总归都是赚了,为何不多赚上一些?”
中年女人抬了手持了酒碗,敬了林弋一碗,仰头喝下又执了筷子挟了菜自顾自吃了。
行了开解之事,林弋垂了眼,接着喝那不太好喝的酒。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
林弋不再开口说上一句,那中年女娘却在吃饱喝足后放了筷子,看向了林弋。
“郎君今日来此,是要拿了我当掩护罢?”
状似一句随意问出,林弋却是不曾料到,手顿了顿微微摇了头。
“怎会?
我若是个歹人,又岂会安坐在这里?
怕是腰间有大把的金饼子,寻了楼里最会弹琴、最会唱曲的女娘来服侍了。”
闻言,中年女娘微微一笑,也不反驳了林弋,而是起身在屋中的架子上木盆里净了手,才又走向一旁置放琴的书案上,手指一动轻轻弹了起来。
一曲凤求凰响起,曲调情意绵绵,音节流亮婉丽,林弋的眼前似是正演绎着一世痴情男女的传奇爱情。
曲子还不及弹完,屋子的房门被人一下推了开来,立在屋门口的是先前的那个老鸨,林弋并未开了口,只眼睛看向了她。
“呦呵,郎君还懂音律呢?”
林弋收回了视线,不欲多理会了她,又重新执了酒壶添了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老鸨在她这里讨了个没趣,狠瞪了中年女娘一眼,一扭腰转身离开了。
中年女娘见了叹了口气,起身去把房门关上,又回到琴前坐了下来。
“郎君且去罢,我自会予郎君打了掩护。
鸨母适才来过了,午夜之前便不会再来了。”
“为何是午夜之前?”
午夜过后才是林弋最想动手的时辰,夜深人静有了‘鬼祟’出没,才更符合常理。
“城中午夜开始宵禁。而郎君若是留下来过夜,怕是还要再拿了一笔钱。”
明白了。
合着她花了一整袋的钱才只够与全红楼里年岁最大的一个饮酒唱曲,这酒还是林弋‘厚着脸皮’要来的,她若是不提,那老鸨怕是连一碗水酒都不曾叫她吃了去。
“如此……
我听着这红楼的背后之人,怕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