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拉木伦河畔。
沈樉静静的垂立于河边,望着眼前流动的河水,他的心似是被带去了远方,又或是留在了奚王城之中,不曾与他同在。
月色渐明,又变得极淡。
当天边微微泛了青色,一直闭目的沈樉猛的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唇角微弯慢慢的转过了身,就见不远处小女娘手里提着个衾被,一步一步的往他这边走来。
“意儿……”
沈樉轻声呼唤,林弋的脚步略微顿了顿,蹙起了眉。
一甩手,将衾被掷于河水之中,薄薄的衾被顺着河水漂向了下游,直至消失在林弋的视野中,她这才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开了口。
“沈樉,你这是在等我么?”
沈樉?
如此陌生的称呼,沈樉听了他的心蓦地就是一痛。
“意儿……”
沈樉向前跨了一步,林弋却向后连退了两步,不想与他离得太近。
沈樉闭了闭眼睛,一声无奈的叹息,“意儿,你误会我了。
曩日我在奚王城街上,见了你被萧奕抱上了马……”
小女娘亦嗔亦怒的模样,沈樉仍记至今仍记忆犹新,他的心头涌上的不止是酸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他怕他亲眼所见的会成了真,或是小女娘不要他了,变了心看上了旁人,那他要如何。
“是以……你疑了我做出了背叛你的事?
又或,你介意我留宿在萧奕的府中?还被他抱了个满怀?”
“是,我介意。”
沈樉应的干脆。
他一个儿郎,如何会对这样的事不介意呢。
“你是我的妻,我亲眼见了你与旁人在一起,叫我如何不气?不醋?”
沈樉一连声的低吼令他喘息不已,林弋能听得出他压抑了许久,瞧得出他这段日子不见得比自己好受。
“意儿,我有些弄不清你的想法,是以我见了你才不敢上前。
我怕你说出离开我的话,再也不要我了。”
她应该想到的。
林弋叹了口气,缓步上前轻轻抱住了沈樉,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
“之安,我要如何做你才会信了我?
信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
沈樉并未吭声,任由小女娘抱着他。
“之安,在来奚王城之前,我曾带了全营出关探察关外的地形。
却不想我偶感有事要发生,便回营禀明了将军要来看上一看。
将军知晓我女子的身份,遂担心我的安危,便让陈副将与我一同前往,否则便不准我离营。”
林弋的脚步又往前挪了挪,“之安,大战在即,予我的时日不多了,我必须要顺着我的心走这一遭,却不想才一入奚王城,便遇上了萧奕。
你说你就在街上,应是瞧见了他已然打马从我和陈绍的身边经过,却又不知为何会御马回了转,曩时的我可是学着奚族女人遮了面。”
林弋的头在他的肩头上蹭了蹭,“之安,你别气了。
你可知,那夜你立在对面却不愿上前一步,我的心有多痛?
你怕我会离你而去,而我又如何不是?
我生怕你至此厌了我、弃了我,再也不理我了。
我好怕我们先前的恩与爱只是我的一场梦。”
小女娘的低喃,落在沈樉的耳里吐出了一口气,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小女娘的优秀掩饰不住,那一日的一舞胡璇震惊了整座大殿,就连奚王也曾对了他的儿子试探……
这样的意儿,让他如何不爱。
双手捧着小女娘的脸颊,沈樉吸住了她的唇,尽情地释放这些时日压抑在他心底里的爱意。
良久,他放开了小女娘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急速的喘息。
“意儿,应了我,日后莫要再为了旁人舞蹈,只为了我一个,好么?”
林弋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男人的瞳孔问着,“之安,你可是醋了?”
“你说呢?”
沈樉轻啄了她的唇,“何止是醋了,我都快把我给酸死了。”
他竟是这般没有安全感,犹胜过她的。
“之安,我们成婚罢,今后我便是你的妻,只会为你一人舞蹈。”
他终究是等到了么?
沈樉的身子僵了僵,原以小女娘对他们的婚事不在意,却不想……
他要成为小女娘的郎婿了。
沈樉激动的一把将小女娘抱起,头贴在了她的胸腹,“好,我们成婚,就在你及笄的那一日,我沈樉与你成婚。”
自此向西五百里,临近奚与突厥交界之处。
林平带着手下的兄弟们与陈绍里外配合,将奚王长子萧奕的人全部拿下。
不曾留下一个活口,却不曾动了那些聘礼。
“林郎君,多谢你救下了我,否则我真不知要如何脱身呢。”
也不知萧奕是如何想的,竟派了三十人全副武装的兵士与他同行。
三十人呐,但凡他有想离开的意思,怕是要被这些个奚王精兵用箭射成了刺猬。
“陈副将,你……见过我么?”
不应该呀,林平自从入了经略大营,并未踏出一步,就连意儿回了幽州他都不曾得见呢,又如何能与这位威武年轻将领相见?
“不曾。”陈绍老实的回道。
“林郎君与林校尉生得如此相像,很难瞧不出。”
说得倒也是。
家中兄弟姊妹四个,只有他和意儿生得最像,也是他们俩最亲近,如今双双又投身军中,还同在校尉之职。
“意儿她……
我是说林校尉她在军中过得可好?”
因着林如闹出的事,林平觉得愧对了小妹,是以他这两年都是躲着她的,就怕在她眼中瞧见失望的神色。
“好……”
能不好么?
全营一共十个校尉,只她一人过得最为舒爽,手下的兵士自律得甚至不用她亲眼盯着,每一日都是日上三竿了才出了营房。
林弋在威武军中的‘情形’,陈绍说着几日怕是都说不完,唠唠叨叨的与林平讲了一路。
待所有人回到了北口关隘之时已然过去了四日。
林弋亲口提了婚事,沈樉与她短暂亲昵后即刻离开了提奚城,他要回到幽州与父亲商议婚事,备礼下聘,而后在小女娘及笄那一日把人给娶回来。
林平虽不喜小妹这般早便嫁了人,但她要嫁的是他家将军,也知将军是真心待了小妹,是以,林平便失了怨言,有的只是心喜与祝福。
幽州这边沈樉忙得不亦乐乎,长清跟着他险些跑断了腿,只林平一人在军中每日不断练兵,只为小妹备战的请求。
另一边,林弋将心思全部用到了她一营的兵士身上,发了疯似的每日不停练兵,亲授他们近身格斗的技巧,只为了让他们能在战场上保下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