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出了大殿,吴氏才借着光亮看清了她摇出的签文:
云深雾罩山前路,万物圆中月再圆。
若得诗书沉梦醒,贵人指引步天台。
这……
陶氏在一旁看了心里头就是一咯噔,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上上签。
再抬眼看了身旁的自家主子,果不其然,她的脸色露出了些许难看,不由地在心里就是一叹,她少不得又要劝上一劝。
“夫人,咱们又不会解签,还是去寻了师父听听如何解说。”
“是呀,这签文说的这样玄妙,哪是咱们能读得清楚的,咱们那……且去寻了师父看上一看罢。”
三人下了大雄宝殿的石阶,往一旁的寮房里走去,那里有专门为香客解说签文的地方,不过陶婆子没让小婢女跟着进去,而是打发了她去一旁转转,有些事可能叫她听了去。
“阿弥陀佛,施主,是要解签么?”
前头坐着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僧,这人,吴氏来过多次从未见过。
“哦,哦,是,劳烦大师给看上一看。”
说着,吴氏把她手里捏着的竹签放置在老僧面前的小几上,眼睛不由地打量了这间屋子。
外头来进香的香客也不在少数呀,怎的这间寮房里竟无他人?难不成旁人求了签,不来寻师父解签文么?
“云深雾罩山前路,万物圆中月再圆。
若得诗书沉梦醒,贵人指引步天台。
敢问施主,是想求问何事?”
“姻缘,我儿的姻缘。”
老僧听了点了点头并未立即开口,而垂下了眼皮继续盯着签文。
见此,吴氏的心里就是一咯噔,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地的紧了紧。
好半晌,都不见对面的老僧开口说一句,吴氏的心已经开始发了慌。
“大……大师,有话不妨直言,我……受得住的。”
“哦,施主多虑了,施主适才说想要求问姻缘?”
“是,问我儿沈樉的婚事,我是他的生母。”
“呵呵,施主不必过于紧张,且让我来说说施主求的这支签。
这是一支中签,从签文上看令郎的婚事并不顺利,也不可一蹴而就,且多有牵延。”
“啊?这可如何是好,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呵呵,施主莫急,签文的后两句说得是柳暗花明,付出得报之象。
施主,令郎的姻缘主迟,乃天定,且……令郎的命定之人已现,只是他自己不知罢了。”
如果解签之人换作是沈樉,定能听得出这老僧不曾解说过最后一句,‘贵人指引步天台。’
“大师的意思,我儿的命定之人是他相熟的?”
老僧点了点头,“且这缘分还是他自己定下的,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施主,令郎现下身陷迷茫,待他日后自醒,必终将修成正果,施主尽可放心。
阿弥陀佛……”
话落,老僧站起了身,迈步翩然离去。
“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
直到这声音淡去,吴氏和陶婆子才一下子惊醒,看着眼前这空无一人的寮房,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吴氏才哑着声音说道。
“他的意思,是不是不让我管樉儿的婚事?”
陶婆子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回夫人,好像是。”
这……
不是与她的意愿背道而驰么?
吴氏竟有些后悔今日跑来法华寺一趟。
她的一时迟疑,陶婆子看在眼里,“夫人,要不要婢子去寻了人问上一问,适才这个老和尚是寺里的哪一位僧人,解说签文准不准?”
吴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且去罢,反正这屋子里现下没有旁人,我在这里头歇一会子。”
陶婆子应声走了出去,在门口转了好半天,才在不远处见了先前想要引她们去寮房里歇歇的知客僧,几步便走了过去。
待问清了她想问的,陶婆子一脸迷茫的回了寮房,傻傻的一屁股坐到了吴氏身旁的椅子上。
这是怎的了?
不就是去问几句话么,怎的还把魂儿给丢了?
吴氏伸手轻轻推了推陶婆子,陶婆子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
待看清了眼前之人是吴氏,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不起夫人,是婢子失礼,请夫人责罚。”
说着,便要往下跪,却被一旁的吴氏伸手托住了。
“哎呦,请什么罪呀,快说说看,你去外面都问出什么来了?”
提到这个,陶婆子就一脸的不可置信,想到先前那知客僧说过的话,不由地吞咽了口水。
“哎呦,你倒是说话呀,真是急死个人。”
“哦哦,回夫人,婢子适才出去寻了个……就是咱们才一进寺里遇见的那个知客僧,他说……他说……这间寮房不曾安排过僧人解说签文,解签文的寮房在对面。”
啊……
吴氏听得瞠目结舌,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那……那……你有没有把那老僧的模样说给那僧人听呀?”
“说了呀,他说那老僧应是慧远大师无异。”
“慧远大师?
哎呦,可吓死我了,我这都被你先前的话给骇出了一身的汗。”
吴氏笑着站起了身,也不用陶婆子扶了,当下一步跨出了门槛。
见此,陶婆子又吞咽了口水,把嘴里余下的半句话一并咽了进去。
去了一趟法华寺,吴氏虽觉得这一趟的收获与她先前的想法相悖,但她可是亲见了慧远大师,还坐在一起聊了许久,吴氏觉得压在她心头的阴霾统统消散不见,仿佛连这天也暖上了许多。
沈府,宁辉堂。
老夫人听了吴氏讲了她去法华寺的经历,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她的大儿媳终于不用再折腾了。
“能得慧远大师指点,说明我的孙儿是个有福气的,你的心也该定下了一些。”
说着,许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着吴氏温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一路车马劳顿回院子里躺躺罢,哺食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等下也不用过来请安了。”
“母亲不说媳妇还不觉着乏,这一提呀,我的腿好像又要抖了呢。”
“你也是,诚心也不是这么个诚法,还非要自己逐级走上去,多捐些香油钱也可。”
“呀……”
许氏被自家儿媳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唬得她险些没坐稳。
“这又是怎的了?”
“母亲,我只顾着高兴,竟忘捐香油钱了。”
许氏听了又是松了一口气,“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再去补上就是。
我佛慈悲,定会体谅你的一片慈母之心,不会在这上头与你计较,明儿你使了人再跑一趟便是。”
“那怎可使得?明儿我要亲自去,还要带了姝儿同去。
明日叫她也去求支签,说不准还能再遇见慧远大师呢。”
说着,人已经急吼吼了走了出去,许氏不用跟去瞧,也知晓她这是去寻她的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