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他在麒麟殿后遇见了一名来禀报的兵部官员,方知是自己那所谓的“孝顺”儿子正准备北伐,而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仿佛被刻意屏蔽。
萧陌然苦笑解释,“父皇,您了解儿臣,并非有意瞒您。”
他这样做,无非是害怕年迈的父皇冲动之下非要随军上战场,萧枭年事已高,他不忍再让父亲置身险地。
他又接着说,“父皇,儿臣未经通报而出兵,确实有失妥当,但所有军务都已安排妥善,请父皇放心,宫中静候佳音即可。”
他的言语中带着诚恳与不安,期望能得到父皇的理解与宽慰。
萧枭的眉宇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声音掷地有声。
“等什么?你小子是不是忘了,你老子我可是天生的护国将军!”他的语气里混合着骄傲与责备,眼神犀利。
“这样大的国家大事,你竟然不让人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想私下瞒天过海?”
萧枭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满,随即他话锋一转,神色中带上了一抹期待,“听说距离大军北上的日子只剩下五天了?皇儿,你得赶紧把作战计划呈给父皇看看,到时候我也要与你并肩同行。”
萧陌然的眉头瞬间紧锁,未经过多思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拒绝:“父皇,您真的不必去。儿臣之所以保密,正是因为我担心您一时冲动,随着大军出征。”
他的话语中饱含关切与坚决,目光深深锁在父亲的脸上,“南岭有无数勇士,少了一个父皇并不影响大局,更何况您年事已高,不应该再冒险与敌人正面交锋,留在宫中安享晚年,才是最为妥帖的。”
萧枭听了此言,怒意上涌,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怎能不必?在这深宫之中,多了我一个不算多,少了我一个也不算少!”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不利于说服,便调整了一下语气,“皇儿,你要记得,为父首先是一个守护家国的将军,其次才是这深宫里的退位太上皇。南岭若有危难,哪个战士不是奋不顾身,更何况是我这出生于武将世家,与北疆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老将。”
面对萧陌然的阻挠,萧枭的语气变得强硬无比:“战场上没有逃兵,这次北疆之行,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即使你们不带我,凭我与北疆敌人的半生恩怨,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他们的巢穴。真要抛下我,我自己也能摸上门去!”
见劝说无果,萧陌然的额头隐约现出几丝皱纹,“父皇,我不是不想让您去,只是……”
未等他说完,萧枭已知其意,打断了他的话,“父皇明白你的顾虑,但儿啊,在国家危难之时,每个战士都应该冲锋在前,这是我们的责任,不分你我。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提刀,就要为你多杀几个敌人!”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
萧陌然还想说什么,但目光无意间落在侧殿屏风旁悬挂的一套旧盔甲上,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妥协:“战略部署都已准备好,儿臣马上叫人拿给父皇过目。”
萧枭听闻此言,脸上的神色方才舒缓了一些,自那日起,他不再如往常那般悠闲地待在庆泰宫,而是频繁地奔走于御书房和麒麟殿之间,凡是涉及北疆的事务,无一例外,他必定参与,生怕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暗中改变计划,独留他于皇城之中。
萧陌然看在眼里,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感,无奈与宠溺交织。
从那之后,每次会议之前,他都会特地派人先去庆泰宫请萧枭,以免老父亲徒劳地往返于御书房和麒麟殿。
……
出征前的倒数第二天,一切安排就绪后,萧陌然暂且放下繁杂的朝务,将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苏砚昭。
黎明初破,寝宫外的侍从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大约辰时,苏砚昭从睡梦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外间繁忙的景象,疑惑地问刚从外殿进来的萧陌然:“这么早,他们在忙些什么呀?”
萧陌然面带微笑,步履轻快地走到她身边,“在收拾一些出宫要用的东西呢。”
话语简单,却在苏砚昭心中激起波澜,她的手不禁一顿,听见“出宫”二字,她首先想到的是出征提前。
见她眼中满是忧虑,萧陌然笑着坐在床沿,轻轻拿起衣物,细心地帮她穿上,“别胡思乱想,是要带你出宫散心。”
“出宫?”苏砚昭一脸惊异,手按在他手中的衣物上,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离你出征只有两天了,这时候还要出宫?”
萧陌然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理所当然地说:“两天也是时间嘛。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北疆之事亦难料。之前答应过你,每隔几个月便带你出宫一次,好让你放松心情。一旦战事开启,这个承诺恐怕就得暂时搁置了。”
“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会觉得孤单,我想在离开之前,多陪陪你,我的小公主,带你四处转转,免得你终日被这高墙所困。”
见她眉头微蹙,萧陌然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黑发,笑道,“就在皇城周围转转,现在正值秋高气爽,是骑马的好时候,我要带我的小公主骑马去散散心。”
话音刚落,桃月从殿门外步入,恭敬行礼后报告:“陛下、娘娘,行李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出宫。”
苏砚昭看向那个眼神温柔的男子,只见他眉宇间含着笑意。
她接过他手中的衣裙,缓缓穿戴整齐。
早餐备齐,一番梳洗打扮后,两人共进早餐,然后携手登上马车。
他们一同在荷塘边赏最后一季的夏莲,乘着秋风在旷野上纵马驰骋,又在皇城酒楼的雅室里,面对着落日的余晖共进晚餐。
直至月挂中天,夜色低垂,马车碾过宫道的沉稳声响,悠长地回荡在宫门之下。
自皇城酒楼返回皇宫,大约半时辰的车程,苏砚昭在微微颠簸中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清澈的眼底仿佛被一层薄雾覆盖,增添了几分迷离之色,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