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巫兖走出楚王宫之后,他苍白的脸色才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缓缓地回过头去,目光凝视着那座煌然大气的楚王宫,心中涌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刚才,在勤政殿内,当楚王熊章亲口说出他就是巫臣之后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楚王熊章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此刻,巫兖深深地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轻松。他不禁感叹命运的无常,同时也对楚王熊章的宽容心怀感激之情。在这一刻,他仿佛获得了新生,整个身心都变得轻盈而自在。
既然自家大王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并且不再追究过往,那么从今往后,即便有人揭露他是巫臣之后,他巫兖也不会再感到担忧或恐惧。
因为大王都已选择了宽容与谅解,其他人又怎能以他的身世来为难他呢?这种释然和自信让他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平静和力量。
想到这里,巫兖就踏上了马车,往家中赶去。
车轮滚滚向前,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急切与期待。
“主君回来了!”当巫兖到家之后,立刻就有仆人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敬和欣喜的神情。
他们快步走到马车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巫兖下车。
然而,巫兖却没有心思理会仆人们的热情,他的目光被自家宅院门前摆放着的十几个大箱子吸引住了。
这些箱子体积庞大,箱身上还用红布绑着,显得格外醒目。更引人注目的是,不断有人正将这些箱子抬进自家院内,场面热闹非凡。
巫兖不禁露出一脸疑惑的神色,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虽然升任襄郢令,但在这襄郢城之中,自己这个襄郢令恐怕还不被城内的那些家族放在眼里吧,怎么会有人给他送礼呢?”
他越想越是不解,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主君,这些都是大王的赏赐,您不知道吗?”巫府的家宰见自家主君满脸惑色,颇感诧异,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解释道。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似乎对巫兖的不知情感到十分意外。
“王上的赏赐?”巫兖听后,神色变得更加迷茫起来。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念头,试图理清头绪。
他回忆起自己刚刚面见大王之时的情景,那时大王突然揭示了他的身世,将他吓得不轻,差点魂飞魄散。幸得大王宽宏大量,并未追究此事,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现在看来,大王不仅没有追究,反而还赐下赏赐。
这突如其来的恩泽,不仅没有让巫兖欢喜,反而令他变得惶恐起来。
他暗自心想: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论才能,远远不及同年的子夏和伏生;而论背景,更是无法与那沈巍相提并论。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在荆门县令这个职位上蹉跎了整整十几年。
那么,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大王如此厚重的恩赐呢?
正当巫兖沉思之际,一个三十多岁的风姿绰约的妇人不知何时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前。只听得她轻声唤道:“主君。”
这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巫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将目光落在了这位妇人的身上。原来,她正是巫兖的正妻——木氏。
只见那木夫人笑着说道:“主君刚一进入都城便能得到大王的召见,如今更是获得了大王的赏赐,想来日后定能得到王上的重任!”
巫兖听着夫人的这番话,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当这些赏赐全部被搬运进院子里后,王宫里的甲士和寺人们便纷纷离开了,此时的院子里就剩下巫兖、他的夫人以及巫氏的仆人们。
巫氏的家宰一脸兴奋地走到巫兖面前,激动地说:“主君,大王这次赏赐了钱二十万,金一万,绢帛两百匹,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超过百万钱啊!”
听到大王的赏赐竟然如此丰厚,价值超过百万钱时,巫兖的夫人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无比的笑容。
她心里想着,有了这笔巨额赏赐,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多了。毕竟自从巫家在襄郢安家落户以来,每年还房贷的时候,那压力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因此,这一年来,他们家一直过着非常拮据的生活。
巫兖看到木氏的神情,心中有些愧疚,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夫人的手,温柔地说道:“夫人,这一年辛苦你了。这些绸缎质地精良,颜色鲜艳,图案精美,你可以用它们给自己还有宁儿他们三个孩子每人做几套漂亮的新衣服。”
尽管巫兖对于大王此次的赏赐行为有些摸不透心思,但好在如今有了这些钱财,让他在面对夫人的时候,腰杆也能挺直一些,说话更有底气。
听到夫君巫兖的话,夫人木氏十分高兴,于是立刻兴致勃勃就在这些绸缎里面挑选,不亦乐乎。
“父亲,母亲”,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巫兖身后响起。
“宁儿啊”,看到眼前这个女儿,巫兖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在她十岁的时候,巫宁就已经开始展露其绝世姿容,还在在荆门县的几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子弟之中引起了极大的波澜,那时候,巫氏的门槛都被求亲的人给踏破了。
就在巫兖夫妇还在为其女巫宁选定哪一家的子弟结亲发愁的时候,巫兖乃是巫臣之后的信息还是被荆门县几个家族得知,于是十岁的巫宁自此就背负了不祥之名。
巫兖猜测这个流言乃是木家放出来的。
因为巫臣的身世只有木家才知晓,其他知晓巫兖根源的人都在晋国。
巫兖虽然恼恨木氏,但因为顾念其夫人的原因,巫兖只得装作不知。
之后更是花费极大的代价,向大楚银行贷了一笔巨款,在楚国新都买了一套宅院,为的就是能让其妻子带着其三个子女前往襄郢生活,这样也能让巫宁脱离荆门县这个漩涡。
“宁儿,这襄郢待得可还习惯?”,巫兖对巫宁温和的问道。
“女儿喜欢在家里看书,在哪里都待得惯的”,巫宁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听到巫宁的话,巫兖心中也是一痛,自家女儿小时候性格十分跳脱,平时非常喜欢去荆门街上逛的,但自从有了那流言之后,自家女儿的性子越发沉默了,在荆门县也从来不外出,平日全靠看书打发时间。
想到这里,巫兖心里对木家的恨意愈发浓烈了,只是当他看了一眼那挑着布匹的木氏,巫兖只能在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