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围观百姓也不全是番禺城里的居民,不少都是周边的村社过来游玩的。
华府刚开始开办工场时,招来流民当工人,这些流民以前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所以短时间内很难适应工场里连续、密集、有纪律的集体劳动,根本不习惯干这么久的时间。
其实这也有好处,华府一开始就得以顺利推行四时辰工作制,一旬三休,没有固定的周末,工人轮流放假,保证不停产。
逢年过节也放假,村社里面也要轮流放上等量时间的年假、月假,正好匹配同道们刚开始的积极性,属于是皆大欢喜了。
故此,华府的百姓都是很快乐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足,精神生活也越来越充实,还有充足的时间娱乐。
他们是真的拿自己当解放区的主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本地人,自己都应该管一管。
所以这管理员老汉要争取周围百姓的认同。
此人原先就是番禺本地的老人,当年朱雀军攻下番禺后,这老人热情地帮着朱雀军安抚居民,附近的街坊邻里都很认可这个热情的老头,后来推选本地市场管理员时,这位老丈很轻松地就成了市场管理队伍中的一员。
当上管理员后,大家都觉得此人热情、公正,故而老汉在步行街很有威望,向来是一呼百应,今天看起来也不例外。
徐庶急得双手摊向大门,说道:
“可老丈,等下他们就赃物转移走了啊!”
老丈神色泰然道:
“别急,后生,心急可做不好事,古人有言,欲速则什么来着?”
老丈说着竟然还开始思索起来,全然忘记了眼前之事。
心急如焚的徐庶,和一些关切的百姓齐声接道:
“不达!欲速则不达!”
“对,欲速则不达,说的就是做事不能心急,急了事情反而办不好.......”
老丈摇头晃脑地解释着,仿佛就在这巷口给围观群众们,耐心地讲述着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历。
徐庶心里渐渐泛凉,这老汉明显是在故意拖延,莫非他与这黑市有关联?
也对,不然这个黑市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开在闹市?
越想徐庶心里越凉,这官商勾结,让徐庶这个外地人又该如何是好?
在家乡颍川还有友人拼命抢他出来,而在番禺,他举目无亲。
怎么办?
真不该逞这个英雄,估计要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哎,人生多艰呐……
正当徐庶陷入绝望时,一名百姓开口打断了管理员老汉的回忆,大声道:
“老头,少在那卖弄了,你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啊?你这段我听《水浒》时听过啊,你是不是和嫌犯有勾结啊?”
老汉急道: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呢?我可是这里的市场管理员,你是谁啊?”
说着,老汉还拼命扯着自己的红袖标给大伙看。
“那你快干活啊,门不能开,地上不还是有个人证吗?我就一村社的小社员,种地的,咋啦,你做的不好我不能说了?”
那百姓丝毫不带怕地说道。
“就是,就是,少他娘的扯淡了,你不审我们来公审。”
不少年轻人也附和道,平日里他们也是尊老爱幼的好青年,但碰到这种浪费他们时间,浪费他们生命的老头,他们是一点颜面也不打算留。
“你一句我一句的要怎么审,大家且静一静吧。”
徐庶再次站了出来,伸手招呼大家安静。
原以为自己今天完蛋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仗义执言的百姓,徐庶便再度支棱了起来,准备继续冲锋在前。
老丈没办法,迈着年迈的步伐,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来到躺在地上的走私大哥身前,还未等他开口,一个边上出来看热闹的供销社工人忽然惊讶道:
“咦,这不老丈你的小侄子吗?咋被人给干地上了?”
老丈先是一惊,可几十年的人生经验让他很快入了戏,露出一副担忧的神情道:“小侄子?阿真,真的是你啊,这是何故与此人起了争执?”
哪有什么走私,打架而已,教导一番都是好朋友~
大哥阿真心领神会,翻过身来,哭丧着脸道:
“这个岭北人,他带着凶器,擅闯民宅,看我与友人在屋内打牌,想加一个,我们不许,此人破口便骂,未久,竟然抽出腰间铁锏打人,大伯,你要替小侄做主啊,乡亲们,请为我主持公道啊!”
“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在偷卖走私来的陶俑,在下正欲举报,这人与他的同伙二话不说,拿刀便要砍我,在下不得已自卫,这才将此人打倒在地。你们二人沾亲带故的,是不是应该避嫌!”
徐庶大声吼道,他要让周围的百姓都听见,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这外地士子实在是太猖狂了,竟然欺负到我们华府头上,也有说管理员和倒地者都是亲戚,未尝不可能有包庇行为,说着说着,大伙竟然互相开始吵起架来。
老丈见局势有利,于是朗声道:“诸位,我们华府断案,向来讲究证据,阿真,把门打开,看看这个北方士子所说的走私货物到底存不存在。”
大哥阿真估摸着这时间货应该已经搬完了,于是装作痛苦道:
“乡亲们,撞开我家门便是,为了我的清白,这门不要也罢!”
见此间主人发话,几个身形壮硕的群众被推到了门边,喊着号子,一齐对准大门出脚,踹了三次,里面的木门闩质量很好,纹丝不动,倒是大门的合页先崩坏了,整个双开木门嘭得一声向里翻倒,激起一阵烟尘。
等烟尘散去,里面哪还有什么装陶俑的箱子,只剩下五个胖瘦不一的男子惊恐地看着门外的众人。
老汉拨开人群,满意地看了一眼屋内,然后扶着门框,站到门槛上,对着众人说道:“看吧,我那侄儿是清白的。”
徐庶急道:“他们从后门搬走了!从后门搬走了!”
老汉怒道:“别以为靠你这儒士一番狡辩,就能改变事实,屋内空空如也,铁证如山!乡亲们的目光都是雪亮的!”
之前还帮徐庶说话的百姓也不言语了,就算是里面的人将罪证搬走了,现在也没有办法证明徐庶的清白。
老汉见无人反对,于是开口道:“阿真,让你的朋友出来,把这个伤人的嫌犯也到里面去。”
只要等到人群散去后,再慢慢炮制这个外地人,拿赶他出境威胁他,由不得他不服软。
实在不行,就让他消失,一个外地人而已,想必华府也不会注意到的,如果问起,那就答那士子没脸赖在番禺,回家乡去了。
大哥阿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答道:
“喏!弟兄们,把嫌犯押走!”
里面的几名男子快步冲出,把神色颓然的徐庶控制住,准备拿麻绳捆上。
徐庶就要被带走时,先前那供销社工人吼了一嗓子:
“慢着!老丈,你要把嫌犯带哪去?就算是外地人,犯了律法,也要扭送民事委员会,莫非你想用私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