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与韦恩分别后的周荣,带着十几名充任韦恩近卫的同道赶往南海太守府。
街道上已经清扫一空,完全没有战斗的痕迹。
倒是各个闾里都出现了很多空置,那基本是番禺周边的地方豪强在城内置办的房产,如今都提到校场等候处置了。
每个闾里门楣上都插上了一面红旗,示意朱雀军接管了这里。
一路上都很祥和,唯独经过市场时出了些意外。
周荣一行人近前一瞧,原来是朱雀军要在市场征收商税。
倘若是官府征收一些苛捐杂税,商贾们倒是不会敢说啥。
但奈何朱雀军太好说话了,口上还说着什么为民服务?那怎么能与民争利呢?平时在官吏面前大气不敢出的商贩,如今在朱雀军面前,反倒是一个个理直气壮起来。
甚至有些商贩聚集起来,围着税收员理论个不停,陪同税收员出来的几个朱雀军战士,顾及着军纪,也不敢随意动手,故而一直僵持着。
周荣见着,顺道就上前,两只大手呼啦一下拨开了人群,有些商贩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正骂骂咧咧想起了找是谁干的,结果见了一个身高九尺,身着银甲带着鬼面的将军,顿时吓得不敢作声,自觉退到了一旁。
税收员也是同道,见到周荣过来,马上走到他身边,说道:“这位是周荣周将军,力大能分牛,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和周将军辩一辩。”
仍有胆子大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站在人群中喊道:“你们黄巾不是要行天道吗?这天下哪有与民争利的道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汝等皆富足之辈,而贫寒农夫种地都要交田税,尔等不事生产,多交些税正合天道!”
税收员回应道:“而且,某家刚刚业已承诺过,以后给官吏的孝敬,一应免除,这一进一出,还不知是不是又让汝等得利呢!”
大部分商贩很是赞同,以前南海郡虽然没有商税,但除了商人的人头税重一些外,额外还要给官吏一些贿赂,现在免去了,确实算得上是善政。
但一些大商人却不满意,因为番禺的商税直接收到了二成,这二成对于小商贩也许比不了给的贿赂,但对于大商人来说,那简直要了老命了,于是继续争辩道:
“二成的税收,你怎么不去抢?”
税收员毫不在乎道:“不想交你可以不来,搞得像是谁请你来似的?”
那几个大商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周荣等甲士一盯,一下子也泄了气势,当即交换了眼神,决定回去再商议商议。
南海郡这棵摇钱树,绝不能轻易放弃!
待众人散去,税收员对周荣说道:“多谢周将军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番禺新定,大本营就定下这样高的商税,不怕把这些大老板都吓跑吗?”
同道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心腹,周荣对他也不藏私,解释道:“赵老板想垄断南海这边的贸易,大宗的都交由供销社,留些小集市也是行个方便。有你们这些同道操持供销社,至少腐败问题直接不存在了。”
税收员点点头道:“把中间商干掉?赵老板的胃口可真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要给我等同道增加工作时间,那劝你们早点打消这种想法。”
周荣冷声道:“汝等自与赵伯达去分说,军情紧急,某可没这功夫管这些。”
说完转身就走。
就听身后税收员一阵冷笑,道:“今日观之,周将军又比我等好的到哪去呢?”
周荣止步,扭头快速道:“有话直说。”
税收员微笑着怼道:“你不也是不想多干事?哈哈哈。”
周荣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腿就走,留税收员在原地,不再去理会。
税收员见周荣走远,也止住了笑声,然后对着周围有些发愣的朱雀军战士说道:“别外面傻站着了,走,里头喝茶去!”
除了商业,朱雀军对番禺城还有一系列整顿,待安置妥当,和主管民政的钱散后,李弎又将目光转到军事上。
攻下了番禺城,李弎当即分派部队去攻取南海剩下的县城。
一路交由水军统领郑彦统帅,带领陆战旅,编有400水陆精锐,2600农民军战士;外加由800精锐琼崖驻军,1000黎族民兵,1200农民军战士组成的第二旅。
总计六千人马,溯涅水而上,攻取博罗、龙川二县,走水道,快去快回。
一路西去前出,周荣负责指挥,攻取高要县城,由第一旅负责,主要由800精锐定海驻军和1800定海民兵,外加400番禺本地募兵为主,总计三千精兵,战斗力相当强悍。
高要是郁水下游的一处锁钥之地,几千里郁水翻过群岭,过了高要,就是一马平川,占领了高要,就隔绝了苍梧郡方向的威胁。
剩下一路,则是由农民军主力编成的第三旅,包括1000精锐农民军勇士,和2000农民军战士;由200定海民兵,2400农民军战士,和400番禺降卒混编的第四旅。
总计六千人马,由李弎亲自调动,扫荡番禺周边广阔平原上的坞堡,并且负责征集秋粮,维护治安。
军事方面安排妥当,外交上也没闲着,负责秘谍的吴裘,当即以赵大、钱散还有定海韦氏的名义,给士燮还有一重交州地头蛇去信,说南海不堪新太守抄掠盘剥,不得已行此下策,扯旗造反,希望诸位贵人帮忙在朱符那斡旋一下,争取和平解决,为了应对朱符可能的武力侵攻,今年的秋粮贸易不得不暂停。
同时还给士燮专门密信一封,承诺如果士家能帮忙解决韦氏在南海的立足问题,韦氏愿意出资,为士家买下一个两千石太守之位。
效果如何呢?
毕竟和交州各家地头蛇好几年贱卖粮食的交情了......当然是谁赢了跟谁咯。
这还算是有操守的,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韦氏根基浅薄,没有官面上的人物,就一豪强罢了,要不是担心韦氏手底下那好几万流民对交州造成破坏,早就几家给瓜分了。
不过吴裘想不到的是,朱符已经把士家和区家都给得罪了,在岭南,得罪士家就是得罪整个交州豪族,所以当吴裘几封信送出去,效果好到出乎她的意料。
这边士武和区景正养伤着,就收到了韦氏那边的信,不久之后,同时收到士武和韦氏信件的士燮,给士武也做出了指示,总结起来就是:
“莫让事端扩大,能忍则忍,然不可使朱家子轻慢我交州士人。”
趁着朱符忙着四处征集兵力准备进讨南海时,士武把区景请上府来。
“多亏英纵兄仗义执言,否则愚兄就要被那朱家小儿给祭旗了。”英纵是区景的字,士武拉着区景,深情地感谢着。
“宏茂兄莫要如此,刺史羞辱你便是在羞辱我,咱们苍梧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宏茂是士武的字。
“好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你我伤势未愈,改日我请你痛饮一番,就喝韦家送来的烈酒,不醉不休!”
“多谢多谢,说起韦家,不知宏茂兄收到了韦家来信吗?”
“当然,韦家这次当真做得有些过了。”士武心里其实恨不得韦家立马杀到广信城下,把朱符脑袋砍了丢去喂鱼,但碍于身份,他不得不先试探试探区景的态度。
区景也不知道有没有领会到士武的意思,说道:“当年朱儁来交州的时候,也是依仗着几千武夫对我等交州士民吆五喝六的,如今朱家小儿身边兵不过百,还如此轻视我等,简直狂妄至极。
我还听说中原世族多行狂傲,想必那南海太守陈瑂也是个狂悖之徒,所以正好让韦家那边给个教训,告诉中原人我们交州人可不好惹,这未尝也不是件好事。
故此,韦家那边,在下以为,能帮则帮。”
士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很快展露出自己的真实立场:“话虽如此,但终究是造反了,还打了黄巾旗,我观韦家的赵伯达,钱叔慈,李叔寇几人,皆非鲁莽之人,怎么这次非得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自从黄巾贼乱之后,朝廷中枢威望江河日下,愚民之间太平道的名头大,韦家应该是想以此裹挟更多的愚夫愚妇,毕竟韦家不过南海一隅的乡豪,担心自家力薄无援,故而行此险策。听说韦家还在番禺城内拷饷,想必是已经快要穷途末路了。”
士武赞同道:“那既然韦家难以维持,那我等是不是要抓紧布置,去接管韦家覆灭以后的乱局呢?”
区景一阵腹诽,为王前驱的还没凉呢,就想着去接盘人家的遗产?朱符这帮外人才是首要的敌人呐!
区景语重心长道:“宏茂兄,若是这般就把韦家给分了,那你我两家就此失信与交州世族不说,那朱家小儿也会觉得我等软弱可欺,依我看,除非韦家已经被赶尽杀绝,不然我等还是要尽同乡之宜的。”
士武听后,起身对区景郑重拜道:“多亏英纵兄提醒,武险为些许小利而误大义!”
区景也起身说着不敢当,宏茂兄大义。心里却想着,韦家那盘子哪里是小利啊,一棵摇钱树,也别怪财帛动人心啊,但区景自衬没有韦家那般的经营之术,竭泽而渔实属无奈之举,外加朱符那一顿打,怎么着也得先帮韦家一阵,打击打击朱符的嚣张气焰。
于是区景接着说:“宏茂兄,我向来和南岭蛮夷联系紧密,在各部落中素有薄名,如有用得上之处,只管吩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