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奇挂断电话把手擦干净就走进客厅。
他一改方才的嬉皮样，语气沉重的喊了一声乔安。
“安安，去收拾一下，你爸爸在殡仪馆等我们。”
乔安静默的点点头，起身去了房间。
他都快忘了，明天是妈妈的葬礼。
洛楚站起身，安奇看着乔安进了房间才黏上来。
“你等会跟我一起去吧，我想让我姐也见见你。”
洛楚摸了摸肩膀上的脑袋，摇摇头说：“我还是不去了吧。”
安奇不乐意，“那你明天跟我去吧，明天是我姐姐下葬的日子。”
洛楚想了下还是摇头，他的声音轻轻的。
“明天你爸妈肯定也在，我去的话，怕他们闹。”
安奇带着他回来，第一时间就去了安家。
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后，安家那两位的态度特别强硬，坚决不允许他们两个在一起。
可是安奇是个犟性子，只要是认定的事和认准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轻易就放手的。
两位老人家被气得够呛。
老爷子已经年过七旬，身子也不大好，直接当场就晕了过去。
老太太看见老爷子倒了，更是不顾半分形象，拽着洛楚的手骂他是狐狸精。
安奇把老爷子送进医院，医生说了没有大碍之后就带着洛楚离开了。
不管老太太怎么在身后喊骂。
安奇知道，那天的洛楚嘴上说着没事，其实心里已经产生了抗拒。
所以，在他提出要带乔安来家里的时候，洛楚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两人还差点因为这件事情闹分床。
安奇花了点时间才把人哄同意
好在，乔安给他舅舅争了口气。
“想带我去见你姐姐，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洛楚拍拍腰间的大手，“我不想扰了你姐姐最后的清净。”
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安家老太太闹腾的实力。
这个时候，死者为大，那还是安奇最爱的姐姐。
如果真的因为他，安家的两位老人家在葬礼上闹起来，他心里估计也会过意不去。
安奇心里也明白他的顾虑，便也没再强求。
他松开洛楚，将人转过来。
洛楚的性子跟水一样的柔，他越好越理解自己，安奇越觉得自己亏待了他。
“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洛楚把脸放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没有。”
“安奇，不要把我想得太娇弱了。”
乔安洗了个澡，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就出来了。
安奇早就已经收拾好，见人就出来就领着人准备往外走。
乔安站在玄关换鞋，并没有看到洛楚。
“小楚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他问。
安奇找了个理由说：“他有些累了，在房间休息，就不去了。”
“我们走吧。”
殡仪馆建在郊外，离市中心有些距离。
安奇在路上让乔安睡一会，乔安拒绝了。
离殡仪馆越近，他的心情就越沉重一分。
快要到达时，安奇给乔安的爸爸乔源打了电话。
下车时，乔源就在门口等着。
乔安一见到他，眼眶就红了。
“爸爸.......”
乔源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儿子，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想念和愧疚。
“好孩子，你受苦了。”
乔安哭着摇头，靠在父亲怀里不愿意起来。
安奇也没忍住鼻头一酸。
但毕竟门口不是叙旧的地方，乔安缓了缓，乔源就把他们领了进去。
下葬的日子定在明天，灵堂里的人不多。
灵堂不算大，棺木被黄白色的花拥簇在灵堂中间。
棺木半开着，乔安只能看见妈妈的上半身。
乔安的妈妈，名字叫安奈，是癌症去世的，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八岁。
乔安从懂事开始，就觉得妈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背负着家里人的压力，大学未毕业就跟大五岁的乔源结婚生下乔安。
后来因为安家两位老人家不满意乔源的经济能力，又被逼的不得已跟乔源离婚，带走乔安。
后来，安家两位老人家又替她寻了一个比乔源有钱的男人，催促着她带着乔安赶紧嫁进去。
殊不知，这却成了日后压倒安奈的最后一根稻草。
乔安的继父亦是二婚，有一个比乔安小三岁的女儿。
继父实际上嗜赌成性，家暴成瘾，表面上的风流倜傥全是装出来的。
乔安常常在深夜里听见母亲痛苦的尖叫嘶吼声，可他却被锁在房间里，即使是喊破喉咙也无能为力。
女儿也是恃宠而骄，性子野蛮。
在那个家里，乔安和安奈才是活在最底层的人。
乔安之前时常会在继父不在家的时候问安奈，为什么不离婚。
安奈每一次都没有回答。
乔安当时只觉得是她太懦弱。
直到母亲去世后，乔源把他从那个家里接出来送回安家，他才彻底明白了。
原来母亲不是懦弱，是无可奈何。
乔安在遗体前停驻。
安奈穿着粉色的寿衣，脸上化着生前几乎从来没有化过的精致妆容，嘴角那一抹祥和的弧度却让乔安红了眼。
在他的印象中，安奈其实是喜欢打扮的，喜欢穿漂亮的裙子，也喜欢买漂亮的化妆品。
只是渐渐的，在乔安不知道的时候，安奈房间的桌上没有那些繁琐的瓶瓶罐罐，衣柜里鲜艳亮丽的小裙子也被取了下来。
人也渐渐的没了光彩。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乔安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乔源陪他站了一会，看着以前的妻子和儿子，他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他尽量压下喉间的哽咽：“安安，我们等会再过来看，好吗？”
乔安忍着眼泪点点头。
安奇已经站到了灵桌旁。
乔安上前，安奇递给他几根已经点燃的香。
他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对母亲最后的祝福，睁开眼后，把香插入遗照前的灵坛里。
烟雾袅袅升起，最后彻底消散在空中。
照片里的人笑容灿烂的看着镜头，身上依旧穿着校服，却已经变成了黑白色。
乔安跪在软垫上磕了几个头，随后又在棺材旁看了会，就被乔源带进了一旁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几乎没有人。
乔源倒了一杯热水放进乔安的手里，刚刚在灵堂里，他发现乔安的手冷的可怕。
跟安奈离婚后，乔源很难再见上乔安一面。
如今满打满算起来，父子俩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面。
现在坐在一张桌子前，乔源有很多想说的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乔安抿了一口热水，轻声问：“外公外婆没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