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讨论中,邵剑向陈盛提出了一个问题。
“陈局,你说,这个潜伏下来的蛰伏小组成员,会不会都跟保密局失去了联系,都跟刘砶寒说的那样,他们都是断了线的风筝,他们也都像秋景文一样,有着各自的生活,他们会不会早就忘记了他们的间谍身份?”。
陈盛思考片刻,拍了拍邵剑肩膀,却是一脸严肃:“老伙计,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还是要提高革命警惕性,敌人亡我之心一直未死,蒋家王朝虽然不在了,但台海那边依靠有老美撑腰,他们还时刻做着光复的大头梦,也会派一些敌特分子渗透到我们干部员工中,如果他们派人过来,与这些潜伏者接上头,搞些破坏或者其他小动作,也不是不可能,两家军工厂情报被窃和枪支丢失,是不是跟这个小组成员有关,一切都是未知数,所以,我们要做好多手思想准备--- ”。
邵剑听着不时点头,他承认陈盛分析的有道理,虽然是和平年代,但一些敌特分子,还在不同城市搞破坏,这些在广播和报纸里都能看到。
到了第二天上午,陈盛派人带着刘砶寒信件去了省城,交给省厅专员罗伟宏。罗伟宏看了信件,立马用电报形式,向前往京城负责调查解放前地下工作人员发了过去,那边安排给京城送材料,这边秋景文又被叫到了周淮海办公室。
周淮海始终对邵剑处理秋景文一事没看懂,或者说是雾里看花。邵剑明明抓住了秋景文,带到了市公安局,再说秋景文自首,承认杀死了剃头匠,一个敌特子加上杀人犯,为何又不声不响把他又放了回来?
而且在此之前,他们共同演出了一场戏,让厂区广播对传闻进行纠正,明显是在帮助秋景文洗白?
对于周淮海来说,秋景文身份似乎变得更加复杂。
“领导,你找我?”。
秋景文坐下后,望着周淮海笑了笑。
周淮海同样冲着秋景文笑了笑,然后主动递给秋景文一支烟,秋景文接过烟,说了声谢谢,自己拿起周淮海桌上一盒火柴,划着一根,他先给周淮海点上,又给自己点上,他心里明白,书记找他一定有事要问。
周淮海先问了车间接下来大修安排和计划,秋景文也是轻车熟路地进行了汇报,一年一度的大修活动,每年根据生产经营情况,几乎都安排到八月底,有检修个把月,有时候四十几天,秋景文做了多年车间主任,大修工作基本每年相同,计划也没有太大变化。
等工作谈完后,周淮海望着秋景文说:“你被人袭击的事情,你回到厂里上班我才知道,还是梁大民跟我说的,我狠狠地批评了他,他却对我说,那是邵剑要求他保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的伤情没事吧?”。
秋景文连忙解释:“谢谢领导关心,没事,就是有点脑震荡,不过,我自己没怎么感觉,反正我爱人蒋玉萍是医生,她也说没有大碍”。
“没事就好,你可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你?为什么要袭击你?”。
秋景文摇头说:“领导,这可能将成为永远的谜了,当时我就记得,被人从后脑勺砸了一下,然后昏迷了过去,什么人袭击的我,我真的没看到”。
“你当时不是被邵剑带到了公安局吗?”。
“是的,我应该是被关押在拘留所里”。
“那邵剑为何又突然把你给放了呢?”。
“他们一定有他们的考虑吧,这个领导你可以问邵剑”。
秋景文只能这样回答,甚至把球踢给了周淮海,自己被策反一事,邵剑和陈盛再三强调,那是绝密,也是关乎他的性命,在红旗厂不可以对任何人提及,哪怕是自己妻子和梁大民以及周淮海他们,毕竟蛰伏小组还没有破获,即使梁大民和周淮海他们跟敌特分子没有半毛钱关系和嫌疑,如果大家都知道秋景文是被策反的双面间谍,那样对调查和侦破案件有害无利。
作为曾经受过训练的秋景文,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关系,他更明白,保密局蛰伏小组成员,命运大部分可能跟自己一样,都是断线的风筝,早就成为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和过日子,可是也不排除,还有死心踏地为保密局效命的存在。
如果刘砶寒不是因为哑巴生病住院需要手术和治疗费,刘砶寒可能也不会挺而走险,冒着生病危险,向秋景文敲诈三千块钱,也不会发生后面的谋杀案。当然,按照刘砶寒信件内容所说,他是故意为之,得了癌症没有几天活了,就是想被他或者蒋玉萍杀死,以此来赎罪。
周淮海见没有问出实质性信息,便又开口问道:“秋景文,你知道你父母身份吗?”。
这让秋景文感到意外,他也不明白周淮海为何如此关心他的父母情况,刘砶寒在留给他的信件中说的很清楚,自己父母在解放前都是地下工作者,还是江淮地区负责人。但秋景文觉得这个消息还不能跟别人说,毕竟那是刘砶寒留给他的信件内容,自己父母究竟是什么身份,也只有上级组织才能调查清楚,也只有上级组织认可了才行。
于是,他冲着周淮海摇了摇头:“领导,解放前,我还小,我父母在上海静安寺附近开家布店,生意很好,我和姐姐小时候生活无忧,并不像其他孩子,生活过的很艰苦,我记得的就这么多。后来,上海要打仗了,我和姐姐被两个叔叔送到了都梁,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我父母---”
“对了,那两个叔叔曾告诉过我,他们都参加过淮海战役,后来又到了上海执行秘密任务---”。
秋景文向周淮海叙述小时候生活,眼睛里汪着泪水,对父母包括姐姐的思念之情,从胸中爆发了出来,周淮海见秋景文提及淮海战役,一下子来了精神。
“呵呵,淮海战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周淮海吗?”。
“那还用说,肯定跟淮海战役有关”。
周淮海就把自己原名和现名改变过程告诉了秋景文,然后又把梁大民去魏冬梅家调查到了秋景文当年被安排到红旗医疗器械厂情况告诉了秋景文。
秋景文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往事。他记得,那两个身穿便装的叔叔,就是把他和姐姐从上海带到都梁的两个叔叔。而此刻,他应该很清晰了,刘砶寒信件内容应该不会错,父母当时应该就是地下工作者,可能在上海为淮海战役做情报搜集准备,与野战军司令部才有了关联,事情应该就是这样。
从周淮海办公室出来后,秋景文也没弄清,周淮海找他的真正目的,他也懒的去想那么多,他现在有了另一个身份,卧底身份,他得配合邵剑他们调查组,将可能隐藏在红旗厂的敌特分子找出来,甚至把整个蛰伏小组成员都找出来,只有这样,自己被策反才有价值。秋景文觉得,自己必须戴罪立功,否则,杀死刘砶寒罪名,还是会让他进到牢房里,最终是什么结果也是个未知数。
回到车间,秋景文给自己点上一支飞马,他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在想,那个神秘电话里,自称是蝴蝶的人,到底是不是隐藏在红旗厂?如果不是隐藏在红旗厂内,那蝴蝶是怎么知道自己相关的消息?如果隐藏在红旗厂内,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这个蝴蝶,他应该掌握着蛰伏小组所有成员情况,按照刘砶寒提供的信息,蝴蝶年龄身材都应该跟他差不多。如此,这个人现在肯定不在岗位,如果在红旗厂,那一定是个退休老工人,某个老干部。
想到了这些的可能性,秋景文觉得应该建议邵剑,把全厂60岁以上老职工档案再认真核实一次,从中看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然而,当他把这个想法,通过电话告诉邵剑时,邵剑却告诉秋景文,他已经安排梁大民,重点对六十岁以上人员进行重新核查。
这天晚上,秋景文下了班回到家中,请假在家的蒋玉萍,为他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秋阳和苏小薇也被邀请到家中用餐,一家人开心的吃了晚餐后,蒋玉萍将锅碗丢给秋月和秋水洗涮,然后对秋景文说:“景文,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秋景文知道妻子心里藏着许多疑问,立即答应:“好”。
两个人下了楼,出了生活区,然后沿着乡村稻田埂上散步,等两个人走进稻田深处时,蒋玉萍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丈夫:“景文,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