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还远远达不到能分辨出茶水优劣的境界,但至少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如那粗鲁的蛮牛般大口猛灌,而是懂得慢慢品味其中的滋味了。
尽管对于她来说,不管什么茶叶,到了她嘴里都是不同味道的水,分不清好坏。
然而,此时屋内却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
陆三夫人与虞张氏彼此之间本来就不算熟识,再加上身份背景、家庭环境等方面的差异,一时间实在难以找到共同的话题展开交流。
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偶尔交换一下略显尴尬的眼神,气氛着实有些微妙。
虞张氏面色微红,眼神闪烁不定,手有些微微颤抖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那份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可这杯茶却仿佛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茶盏总不能光拿着而不喝吧?
她就这样紧紧握着茶杯,一动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也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坐在对面的陆三夫人见此情形,不禁心生疑惑,但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过了一会儿,陆三夫人误以为虞张氏对这茶甚是喜爱,于是便向旁边站着的倒茶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留在原地,随时准备为虞张氏添茶倒水。
“哎,好好好。”就在虞张氏好不容易将那已经握得发热的空杯子轻轻放回桌上时。
眼尖的小丫鬟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一步,动作娴熟地为她重新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而虞张氏则像是条件反射般再次迅速地抓起了杯子,然后继续用它来遮掩自己的窘态。
如此这般,这个奇怪的场景不断重复上演着。
虞张氏不停地放下空杯、小丫鬟不停地上前添水、虞张氏再一次拿杯掩饰……整个场面既滑稽又让人感到些许无奈。
“亲家,你先坐着喝喝茶,稍作休息,我去处理一些琐事,马上便回。”
陆三夫人面带微笑地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回来的丫鬟,只见那丫鬟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如常,转过头来依旧笑容满面地对着虞张氏说道。
“唉!好嘞,好嘞……”虞张氏忙不迭地点着头应道,眼睛却一直盯着陆三夫人。
待看到陆三夫人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她立刻放下手中早已斟满茶水的茶杯,动作略显匆忙。
紧接着,她用手肘支撑在侧边的案桌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虞耀祖倾斜过去,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儿子啊,娘刚刚仔细琢磨了一番,要是镇国将军府不愿意让你和秋花……”
话还未说完:“呸!要是镇国将军府不愿意让你和时宁在一起,你到时可千万别要面子,给我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言放弃!”
虞耀祖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怎么这事儿又被提起来了呢?
他一脸的无可奈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略微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
“娘啊!您可千万别再这么瞎操心啦!只要轻轻她不开口说些什么,咱们之前仔细商讨过的那些事儿压根儿就不可能发生,您呐,就安安心心地把那颗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可是,虞张氏明显对这番话并不满意,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相信。
只见她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虞耀祖,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紧接着,她紧紧咬着牙关,气鼓鼓地继续说道:
“我能放得下心吗?哼!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哟!”
“难不成还真要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最后落得一个妻离子散、孤苦伶仃的悲惨下场吗?”
一想到若是高门儿媳飞了,虞张氏就觉得肉疼!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她接着说道:“我跟你讲啊,你和时宁那孩子也算得上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着呢!”
“所以呀,到时候你就去当个上门女婿得了!”
“依我看呢,就算是看着轻轻和登科的份上,那镇国将军府也不至于做出棒打鸳鸯这种没天理的缺德事儿来!”
似乎是担心虞耀祖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什么心理负担或者顾虑,虞张氏连忙又补充道:
“儿子啊,你放心好啦!我和你爹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对于这件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拒绝的!”
虞耀祖听到母亲这番话后,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道道黑线,整个人显得十分无奈和无语。
他歪着头,瞥了一眼虞张氏:“娘啊!您这才逛了一趟镇国将军府而已,难道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虞张氏被虞耀祖这么一问,立即移开目光,闪过一抹心虚。
可随后又一脸心疼的道:“哎呀呀,这怎么能说是不要儿子呢?我这不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好,为了你一家四口着想嘛!”
虞耀祖却不买账,冷哼一声,一脸不信道:“真的是为了我一家四口!”
虞张氏被他怀疑的眼神一看,立即冷着脸道:“哼!你可是老娘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
“从小到大,又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长大,还省吃俭用地供你读书考功名,好不容易让你中了个举人。”
“可如今,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往我心窝子里扎针吗?”
转头只见虞张氏微微低垂着眼皮,装起可怜来。
她那原本沧桑的嗓音此时也带上了一丝哭腔,哽咽着说道:
“儿啊,你可是咱们老虞家唯一的血脉传承、独苗一根啊!”
“若不是为了你能够保住媳妇和孩子,娘又怎会想出如此下策,让你去入赘呢?我的心里真是比黄连还要苦啊!”
虞张氏话音刚落,便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缓缓低下头去,生怕虞耀祖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其实,在她心中暗自盘算着,这高门显贵的镇国将军府如今已然搭上了线。
莫说是让儿子入赘了,就算是让他们全家老小一同入赘,那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