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邱。
洛汐月随着雨烟走在千机道场,远远望见了道场旁边的树林中出现了葵木的身影。
洛汐月欣喜又激动,想要呼唤却又不敢,因为她想起葵木曾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她怅然止步,不敢继续往前走。
葵木此时也正焦灼不安着,她低着头不停地踱着步,想着若是见到了洛汐月该怎么办,是凶她怨她还是干脆不见为好。
她不停地碎碎念念,心事重重。
雨烟看出了洛汐月的无措也看到了葵木的犹豫,于是拉起洛汐月朝着林中走去,“葵木,月儿回来了!”
葵木闻声抬头,见雨烟与洛汐月正向着自己走来,立即怔定在了当场。
“葵木…”洛汐月小声地招呼葵木。
“洛汐月,你都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葵木转过身昂着头以示心中的不满与不肯原谅。
洛汐月望着葵木的背影,神色怅然,“我只是回来看看。”
葵木却是嗤笑着冷怨,“呵,千机谷有什么好看的,哪有博芒府富丽堂皇啊,可不值得你大老远来一趟。”
“葵木,你别这样。”雨烟走到葵木身前,对她使了个眼神。
“我说的是实话嘛!”葵木不依不饶,“千机谷本来就比不过博芒府贵气,就如澜离夜娘子这个名号一样,哪比得过小龙首夫人这个名号响亮啊。”
“葵木,你够了,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雨烟忍不住呵斥她。
“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呢!是洛汐月始乱终弃才害夜师兄退出了师门,抛弃了我们,都怪她!”葵木指着洛汐月与雨烟争执起来。
雨烟拉下葵木的手,责备道:“葵木,其中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葵木满脸不服气,斜了一眼洛汐月,怨气冲冲,“夜师兄的万般好我都懂,是有些笨蛋愚昧无知,不懂珍惜!”
“你…”雨烟气得语塞。
洛汐月见状,连忙拉过雨烟走到了一边,“师姐,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让我自己来与她说。”
雨烟有些犹豫,靠近洛汐月轻声道:“月儿,你与阿夜同入混沌密境,定然早已知晓他娘亲之事,但是这事我们还未对其他人说起,所以葵木她也不知情…”
洛汐月会意,点头回应道:“师姐放心,此事重大,我不会随意提及的。”
“嗯。”雨烟点点头,望了一眼气势汹汹的葵木,依然有些担心,“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又一心怪罪于你,一会儿怕是要怨骂于你。”
“葵木与夜哥哥感情深厚,对我难免怨恨难消,今日只要她能解气,我随她怨骂无妨。”洛汐月说道。
雨烟知道,洛汐月难得来谷,正是与葵木和解的最好时机,而且若要解开葵木心结,也只能先让她发泄一番气怨,于是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你陪她好好说说,早些把心结解了。你与葵木这事一直挂在师姐心头,着实难受。”
“嗯。”洛汐月点点头,目送雨烟离去。
雨烟离开后,洛汐月走近了葵木身旁,恳切地开口:“葵木,你想骂我就骂吧,只要你能解气就好。”
“我不仅想骂你,我还想打你呢!”葵木高举一手转向了洛汐月,做出一副要扇下巴掌的模样。
洛汐月闭上眼坦然接受,但她等了许久,巴掌却没有落下。
她睁开眼,见葵木正咬着嘴唇一脸幽怨地瞪着自己。
“葵木,对不起…”
“道歉有用吗?你道了歉夜师兄就会回来了吗?他因为你叛离了师门,放弃了整个千机谷,这哪里是你一句抱歉就能挽回的!”
“都是我的错…”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夜师兄向来对你好,也愿意听你的话,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办?”
“若是见到他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劝他的。”
“你不去找他吗?洛汐月,你应该去找夜师兄,你应该把他找回来!只要你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一定愿意回来千机谷的!”
洛汐月摇摇头,“我不敢…”
“你不敢?难道你怕轩辕律羽怪你?”葵木气愤极了,“轩辕律羽与你才相识多久?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了?”
“我与羽哥哥早在百年前就见过了,他还曾救过我的命。”洛汐月说着,心头一暖,心痛忽然加剧,急忙蹲下身紧捂住了胸口。
葵木猜测洛汐月是发作了心痛,气怨道:“哼,叫你喜欢轩辕律羽,活该!”
洛汐月此次心痛发作得尤其剧烈,很快痛得全身无力,倾身倒在了地上
她蜷缩着身子神情痛苦,脸色顷刻间苍白如雪,额间汗如雨下。
葵木这下慌了神,“洛汐月,你不要吓我,你…你是故意装成这样求我原谅的是不是?”
“我…”洛汐月想要说话,却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向了耳畔与脖颈,使得面容看起来更加惨白。
葵木这下彻底慌了神,她又惊又怕,呆呆地站在原地没了反应。
“月儿!”轩辕律羽惊呼一声,从道场向着林间飞跑而来。
阿狸紧随其后,孟凉也一并而来。
轩辕律羽知道洛汐月是心痛发作,于是抱起她快速放去了阿狸怀中,“月儿心痛,与我一起便会加重。”
“快去沉池居!”孟凉大喊,带着阿狸向沉池居而去。
轩辕律羽忧心忡忡跟在最后,期待着沉池泪能治好洛汐月的心痛。
葵木此时也回了神,急忙跟随同往。
来到沉池居后,孟凉即刻召唤了沉池,取了沉池泪喂给了洛汐月。
可是洛汐月的疼痛并未缓解,她无力地躺在阿狸怀中,痛得几近晕厥。
“为何沉池泪不起效?”轩辕律羽急问。
孟凉皱着眉头,不解道:“沉池泪对元神之伤身体之伤还有中毒皆有疗效,不该如此的。”
“如此说来阿月并无受伤,也没有中毒。”阿狸说着伸出两指轻点了一下洛汐月的额间,“阿月,你先睡一会儿。”
洛汐月随即昏睡了过去,轩辕律羽见状立刻跑向了她的身边,他接过她抱在怀中,又轻轻擦去了她脸颊上的血迹,悲切犹泣。
葵木远站在门口看着一切,心中又怕又急,担心洛汐月如此下去会因为心痛丧命。
可她不知该如何解除同心花毒,又害怕轩辕律羽与阿狸知道后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并不敢站出说明,只是拽着衣襟怅然无措着。
*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客间,洛汐月躺于床榻虚弱而眠。
轩辕律羽坐于床头,心思忧虑,阿狸站于床边,面色深重。
“阿月这心痛好似与我的心痛有几分相似。”阿狸开口。
“你?”轩辕律羽不解抬头。
“启赋第二元神者可以心中有情,但却不得有情欲之念,否则心痛如万箭穿心。但是阿月她似乎是连喜欢都不能有。”阿狸解释。
“万箭穿心…”轩辕律羽紧握着洛汐月的手,问:“那这心痛该如何医治?”
阿狸眉头一沉,语气黯然,“我的心痛无治,阿月的…我不知晓…”
轩辕律羽心感绝望,无奈地闭上了眼。
“也许你与月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吧。”阿狸心疼地望着洛汐月,对轩辕律羽道:“轩辕律羽,为了阿月,你应该放手。”
说完,他心疼地望了一眼洛汐月,然后轻步离去,留下轩辕律羽一人独守在床榻前。
轩辕律羽拉着洛汐月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流着泪轻语:“月儿,若是可以,我愿意替你遭受一切疾苦与折磨…”
窗外夜色朦胧,却有些悲凉萧瑟。
不多久,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响起。
轩辕律羽察觉后迅速擦去眼泪站起了身,“谁,出来!”
“是…是我…”葵木出现在了门外。
“月儿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你等她醒了再来吧。”轩辕律羽说着欲要伸手关门。
“啪!”葵木一脚跨进房中挡下了门。
轩辕律羽扫了一眼葵木,“你要做什么?”
“我有事找你…”葵木摆弄着两手,看起来有些不安。
“何事,说吧。”轩辕律羽松手打开了门。
葵木进门,朝着床榻上的洛汐月望了许久,最后咬咬牙开了口:“轩辕律羽,你离开洛汐月吧!”
“我不会离开她的。”
“她的心痛已经如此,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我会找大夫治好她的心痛。”
“她这心痛连沉池泪都治不好,你去哪里找大夫给她医治?”
“沧海这么大,定然有大夫能医!”
“能治洛汐月的大夫只有你,她只有离开了你,不再爱你了才会好起来,要不然她就会死的!”
“你什么意思?”轩辕律羽沉眉肃然,质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葵木紧拽着自己的衣摆,慌乱不已。
“说!”轩辕律羽沉沉一声,眼神瞬间凶厉起来。
“洛汐月心痛是因为…因为我给她饮下了同心花浆。”
“你给她下了毒?”轩辕律羽眼中蓦然腾起了一阵怒焰。
“我没有下毒,同心花并没有毒,洛汐月若是中了毒,沉池泪是能够化解的。”
“那同心花到底是什么?”
“同心花是仙草之花,生来就是一对,能够做成羹汤食用,同饮者此生只能同心同爱,再不能移情别恋,要不然就会遭受心痛折磨,愈演愈烈。因为与洛汐月同饮之人不是你,她与你在一起就算是背叛,所以才会心痛…”
轩辕律羽愕然失神,继而双拳紧握,沉声地问:“那与她同饮之人是谁?”
“甜春前日,师父设宴招待宾客,我用同心花做了羹汤,给洛汐月与…与夜师兄饮下了…”葵木颤颤地回复。
“澜离夜!”轩辕律羽心中轰然一声,似有什么被摧毁了一般……
*
三日后,细雨蒙蒙,天气也愈加阴冷,多了一分冬日的寒瑟。
洛汐月在心痛中睁开眼,见雨烟正守在自己床前。
“月儿醒了。”雨烟笑颜欢喜,急忙扶洛汐月坐起了身,“师姐给你熬了粥,来,我扶你起来吃一些。”
洛汐月四望了一圈,问:“羽哥哥呢?”
“小龙首他已经离开了。”雨烟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眸中还多了几分忧色。
“离开?”洛汐月有些急愣,“羽哥哥去哪里了?”
雨烟拿起了案几上的清粥坐到了床榻,故作淡然道:“今日小冬,千机谷、博芒府、狼玛宗还有雷圣门一起相约去了蛮荒探查,所以小龙首与师父他们都去了西遗。”
“今日已是小冬?那我不是睡了三天吗?”洛汐月有些吃惊。
“嗯,这是轩辕小龙首的主意,他希望你多休息。”雨烟说着将手中的清粥递到了洛汐月面前,“你先吃点东西吧,这样才会好得更快。”
轩辕律羽不忍洛汐月时时忍受心痛之苦,又怕她舍不得自己离开再犯剧痛,所以故意使她昏睡了三日。
洛汐月接过清粥,低头吃了两口,忽然抬头问:“师姐,四大派前去西遗探查暗川,是不是要剿伐假面?”
“嗯。”雨烟点头,眼中忧色更重,“假面如今已有再现沧海的势头,所以四派才会联合一起,准备趁早出击。”
“那夜哥哥怎么办,他不是与假面结盟了吗?”洛汐月忧虑道。
“哎,希望阿夜不要插手假面与四派之间的恩怨才好。”雨烟叹着气皱起了眉头,“阿夜他与千机谷之间是私怨,即使与师父动了手,也与其他三派无关。但他若是插手了假面之事,那便是与所有门派为敌,往后这沧海就再也容不下他了。”
一直以来,雨烟都期盼着洛汐月可以去找澜离夜然后劝他归来,如今四派前去蛮荒寻找假面正有时机,可是洛汐月却心痛发作身体虚弱,不能前往。
于是,雨烟便思虑着自己随师父同去,但却被纪寒天拒绝。
一是因为此行极有可能一战,而她身怀有孕,不便参与。
二是纪寒天知道澜离夜心意坚定,他认定之事,不是随意就能劝动。雨烟当初在雪域时已经有过劝慰,如今再劝也只是徒劳。
所以雨烟才没有一起随往,此时的她看似淡愁,实则心如火灼。
洛汐月此时也是愁虑无比,暗暗地祈愿:“夜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做出错举。你我虽已情断,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一切安好,清朗如初…”
窗外,冷风瑟瑟,细雨沙沙打在青树叶上,又顺着叶尖滴滴落下,似在忧声哭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