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村道是土路,不平,坑坑洼洼的颠簸,卫峰觉得屁股都要震裂开,有一种淡淡的忧伤。男生推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路上一直保持沉默。
他举着手电筒照亮前路。
夜色幽幽,两侧虫鸣声声,岁月静谧……
卫峰互忽然想到刚刚餐桌的事,不由笑问:“李毓,周大娘刚刚是想让我当你姐夫吗?”
“三姐不喜欢你。”
身后人话语直白,他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疑惑问:“你三姐觉得我职业危险,还是觉得我——”
“她喜欢弱的。”
“……”
闻言卫峰讪讪摸摸鼻子,不禁道:“你姐姐癖好挺独特的,尊重。”
下一瞬轮椅停住,温热的手掌摸上毛茬茬的寸头,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传递至大脑。
卫峰脑海空白一瞬,难以言明自己的情绪,忽然一双手臂自后圈住脖颈,肩膀一重 柔软头发蹭着皮肤有点痒。
那嗓音温润清脆,软绵绵。
“别哭,世界上总有人喜欢你的。”
“扑通扑通。”
卫峰喉结滚动一下,眼眸幽深:“李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那声音茫然,携着些懵懂无知,好似含着糖撒娇。卫峰总算察觉不对,修长手指拨开垂落肩膀的发丝。
阴影下,一双清澈水墨瞳眸未有焦点,清晰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下一刻,唇瓣微启。
“难受。”
淡淡的甜酒味顺着风扑面,卫峰静静看着他蹙紧的眉心,怀疑人生:“居然真醉了,那一点酒至于吗?”
“没醉。”
闻言男生摇头,扶着轮椅摇摇晃晃站直,手不自觉掩唇:“送回家,呕。”
“……”
男人磨磨后槽牙,立刻推着轮椅离开原位,眼见李毓向前摔伸手扶人。四周静谧,男生曲膝被扶着,长睫下一双水墨瞳眸茫然不解。
“你是卫哥?”
卫峰环顾一圈。
李村待几月,环境他早就了如指掌,距离知青点剩一半路程,就这样带醉鬼回家明显不可能。
静默蔓延,云不知何时散开,露出皎洁明月。清清冷冷的月辉映照着男人坚毅冷峻的侧颜,他手撑着手下颚措不及防弯唇一笑。
“欠你的。”
“上辈子,你一定是我祖宗。”
话落,他扶着靠着手臂的脑袋,蓦然站起,脚步自然不像受伤。
“别闹腾。”
卫峰弯腰一把扛起人,手抱着腿防止摔倒,一手拎着折叠轮椅,关闭手电筒走小道。
肩膀男生平静道:“胃难受,头晕。”
“受着。”
卫峰回应,感受着肩膀重量脑海跳出一个问题:轻飘飘的,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
“开门。”
“你不是知青,凭啥住知青点。”
屋里杜鹃双手叉腰,直接堵着门:“周杏!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做给谁看?明明是你一直说感激我,自愿帮我做点事……”
“贺州不是愿意帮你吗?”
“别到我面前表演。”
闻言,门外周杏倔强咬着唇,梨花带雨继续敲,一双美目偶尔瞅一眼隔壁男知青屋子。
“呜呜。”
知青房间里,贺州靠着墙壁,只觉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像刀一样一寸寸剜心,他整个人要爆炸。
“砰”一下,男人拍桌而起。
周围知青吓一跳。瞧着贺州青黑的神色,有的沉默,有的嗤笑直言:“贺同志,别咋咋呼呼?”
“有事啥直说。”
贺州指着外面问:“难道你们听不到哭声吗?”
“声音有点吵,然后呢?”
有点吵?
贺州脑袋要炸开,声音拔高质问:“是吵的问题吗,周杏被杜鹃堵在房间外,明晃晃的霸凌,你们为何一个个无动于衷?”
贺州家境优渥,平日里院里都是恭维他的,可现在都是下乡知青,前途未卜,谁比谁高贵。
一个知青直接怼:“不是你搞出来的烂摊子吗?一个男知青硬是插手女同志的事,最后搞砸问我们咋想。”
“我能咋想,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哈哈。”
闻言贺州阴沉着脸走到门口,手放到门把手上,思考半晌犹豫垂落。江娴中午说啥最后一次,搞得他不敢干啥。
知青互相使眼色。
“咔嚓。”
栓条拉开那一秒,屋里戴眼镜的清秀知青忽然开口:“夜半三更,孤男寡女,你敢出去明天流言满天飞,你确定自己能承担后果?”
贺州攥紧木门上生锈的铁条,眉宇皱出一个“川”字。
“……我问心无愧。”
说话间,脑海浮现树林里那意外一吻。贺州甩甩头。
知青不再提醒。
周杏明显有问题,一旦名声有问题要负责,别说啥问心无愧,贺州压根不可能全身而退。
开门声音响起刹那,蹲着抽泣的姑娘耸动的肩膀停顿一下,阴影里唇角微扬。
“呜呜。”
她赢了。
半晌,知青点对面的土屋暖芒幽幽。
卫峰瞧着面前乖乖坐着的男生,不停思考一个问题,想着干脆蹲着问蜷缩木椅的人:“李毓,你咋回家?”
闻言,男生半阖眼,挥挥手。
“别吵。”
“有点烦。”
卫峰垂睫望着误碰唇瓣的手指,眼神幽深,莫名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