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皱眉想了想,似乎也对。
“那、那我出去看看晚膳好了没,你、你快些啊……”
“知道了。”
打发走了林氏,祁覃兴致勃勃地转过了头。
然后就跟祁桑一双漆黑的眼睛对视上了。
他挑眉,轻佻地压下了身子,单手托腮瞧着她:“哟,姐姐醒的可真是时候,我这刚要做点坏事,你就醒了。”
祁桑动了动手,感觉到被束缚着,于是蹙眉:“你绑着我做什么?”
她声音还有些虚弱,带着几分久未饮水的沙哑。
祁覃起身给她倒了杯水:“不绑着,你再跑了怎么办?”
祁桑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这才道:“我孤身一人,身边没有扶风,也不知道你究竟将我带到了哪儿,如何逃?我又不傻,路上到处都是山匪跟逃难的难民,一不小心会死人的。”
祁覃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笑。
祁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着我做什么?”
看她做什么?
看她这抹了蜜的小嘴还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谎话来。
“姐姐你大约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越是心平气和地同我讲道理,就越是代表你这小脑袋瓜在打什么坏主意。”
祁覃说着起身,顺手解下腰封:“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挣扎了,我长得不丑吧?配姐姐……啊,现在该改口了,配桑桑你应该不亏。”
“不亏。”
祁桑点点头,平静道:“你一向贪图一时之欢,今日睡了,明日扔了是常有的事,这身子左右已经不清白了,你若喜欢便拿去。”
她不挣扎,不哭闹,不咒骂,反倒叫祁覃生了几分疑心。
不等他说话,她又继续道:“但若你是真心喜欢我,那便不要上来就行这种龌龊事,若来日我感觉到你确是真心,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同你欢好。”
“拖延时间啊?”
祁覃道:“你觉得这天大地大总有边界,你兄长祁旻或者谢龛总有一日会找到你,是不是?”
“兄长还活着就好,至于谢龛……”
祁桑敛下眼睫:“他当初一手设计兄长,后来又在大理寺狱内强行侮辱了我,便是有朝一日他真寻到了我,我要做的也只是想办法杀了他。”
她这话说得含了几分认真的意思。
祁覃沉吟着,一时辨别不出究竟是不是在做戏。
他尚未做出决断,祁桑却已经自顾自地替他做好了决定,动了动手臂:“先放开我吧,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这话倒是没错。
祁覃绑着她,倒也不是怕她立刻逃了,本意就是担心她醒来后会哭闹抓咬,又或者是干脆撞墙寻死的,不好收拾。
既然她情绪还算稳定,那放开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便倾身过去,三两下给她松开了。
祁桑活揉了揉被勒出两道红痕的腕骨,略显哀怨地瞥他一眼:“祁覃,你我虽非亲姐弟,但姐弟称呼了这么多年,我是真心将你当弟弟的,你这般对我,真是叫我伤心。”
祁覃手心支着下巴,隔着被子虚虚压在她身上:“是吗?那先前在将军府,我怎么觉得你瞧我的眼神里带了那么点杀意呢?桑桑这里……”
他白皙修长的食指隔着被子轻轻戳在她胸口的位置:“果真没对我动过杀心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祁桑讶然:“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杀你呢?……你瞧着的杀意,大约是我跟在谢龛身边太久了,瞧着旁人时不自觉地学了一些,叫你误会了。”
祁覃闷闷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干脆翻了个身躺在了她身旁。
肩膀颤抖,笑得好一会儿停不下来。
“难怪谢总督会被桑桑迷得神魂颠倒,桑桑正经哄人的模样可真好看呐……”
他的手臂不轻不重地半压在她的小臂上。
手心不偏不倚刚好握着她冰凉的指尖。
床笫之事,祁覃接触的很早。
他府中养了那么多个貌美姬妾,妖娆的、清冷的、端庄的、放浪的……
但凡性格容貌身段合他胃口的,统统都纳入府中养着,心情好了宠一宠,心情不好了直接发卖了。
行惯了房事的男子,如今只是将一点点的指尖握在手心里,竟也能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来。
桑桑的手指,在他手心里。
“我猜谢总督已经同你说过了吧?当初祁旻遭多方围剿,是我同谢龛联手,我起的头,姚不辞中间捅刀,谢龛收尾……这之间少一个环节,祁旻都死不了。”
他翻了个身,手心抵着脑袋细细瞧着她渐渐变白的小脸。
“所以你不需要伪装,我知道的,你现在恨不能将我剥皮拆骨,又怎会喜欢我呢?”
他贴过去,薄唇几乎要触碰上她的脸颊,低声问:“我说的对不对?桑桑?”
谎言被揭穿。
祁桑脸上勉强维持的温和面具一点点褪去。
她盯着眼前这双近在咫尺的凤眼,这双漂亮到天底下再难寻一双的眼睛。
“你说得很对,祁覃,你该死,谢龛同样该死,你们都该死。”她平静地说道。
她不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
祁覃跟谢龛对兄长做的事,在她这里足够死一百次,一千次。
这几年来她遭受的屈辱甚至都不值一提。
只是夜深人静时想到世上再无祁旻,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尖利爪牙攥紧,生生从胸口里扯出来,直坠到地狱最滚烫的岩浆里去。
痛到失语,痛到恨不能立刻死去。
这些锥心刺骨的疼,都是拜他们所赐。
所以她为什么要原谅?
但凡让她寻到机会,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置他们于死地。
“然后呢?你想先杀了我,再杀谢龛么?他可是一手将祁旻推上了皇位,这日后荣华富贵……”
“那又如何?若非兄长命大,如今早已尸骨无存,皇位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于我也一样。”
“舍得么?一个是同你姐弟相称了二十余载的人,一个是在虎狼环伺间护了你两年多的人。”
祁桑阖眸:“舍不舍得,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