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嘴唇颤抖,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是她猪油蒙了心,抛下三个幼子不要,放着孤寡的婆母不养,为了荣华富贵,同人跑了的呀~
岳雷一把攥住岳安娘的手,质问道:“大姐,你为何要将这个女人带到这里?难道,你被她说动了心,要认下她吗?
母亲她可从未对不起你!从前家中穷,她变卖首饰嫁妆,也不肯将你卖到富户家中做妾。
你成亲时,咱们家地位不高,她也费尽心思给你说了门好亲事,虽不曾大富大贵,但也吃穿无忧。
你待她不亲近,她也不曾怪过你。哪次你来临安,走的时候不是几辆马车跟着?”
“你不要说了——”岳安娘也红了眼眶,抬手指着门口的刘氏说:“是她说,有办法带你出城,我才去寻她的!
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向她低头?岳云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了……”
刘氏已经站不住,滑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都是我做的孽啊!亲生的子女都不肯认我啊……”
岳雷松开岳安娘的手,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刘氏,开口说:“你就当从未生过我吧!我是不会认你的,更不会跟你走。”
岳安娘抱住岳雷的胳膊,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劝道:“岳雷,你不要这样!眼下,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啊~”
“我不逃了!”岳雷抬头看天,沉声说:“我要去大理寺,我要同母亲在一起。流放路上这么苦,我不放心。”
刘氏若是不出现,岳雷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但是刘氏来了,岳雷知道了当年的事,心中对继母的隔阂已经消散了。
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李氏作为继母,她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不行——”岳安娘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她哭着说:“我不准你去!若是不放心母亲,我可以陪她一同流放,但是你不准去!”
“大姐,你清醒一下好吗?”岳雷对岳安娘十分失望,他叹了口气说:“你已经嫁出去了,家中 的事同你无关!
再说了,你还有孩子,怎么能放下孩子不管呢?不要学她,免得以后被孩子怨恨!”
岳雷怎么可能让岳安娘一个弱女子,去吃那种苦呢?
她还年轻,生的又貌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一路上她会遭遇什么!岳雷就不一样了,他是男子,什么都不怕,还能护住母亲。
岳雷从怀里掏出银票,一股脑塞到岳安娘的怀里:“大姐,你拿着银子走吧!回去寻我那几个外甥,好好的过日子去。”
想到岳安娘的处境,岳雷又说:“你若是怕李家容不下你,按之前商量好的,去找唐婉,她同小妹感情深厚,不会坐视不管。”
岳安娘哭着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让你去,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了……”
“岳霖不是你弟弟吗?”岳雷反问:“大姐,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岳安娘依旧不肯,嘶喊着:“不一样!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岳雷平静的说:“大姐,岳霖有的,我跟大哥从来不缺。银瓶有的,你同样也不曾少过。”
岳安娘一噎,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岳雷看着姐姐哭成这样,心里也难过,耐心劝说道:“这些年我们同母亲不亲近,但是她也没有亏待了我们。
如今家中遭了难,我不能这么自私,坐视不理。我们姐弟三人欠母亲的,我一个人还。”
刘氏爬到岳雷的脚边,哭着劝道:“雷儿,你不能去!我的错,我会弥补,但是你不能去啊……”
岳雷后退一步,甩开了刘氏的手,冷漠的说:“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刘氏跑了,李氏接手了她生的三个孩子,好好教养长大,才有了今日的岳雷和岳安娘。
岳雷不想同刘氏纠缠,板着脸说:“大姐说,你已经嫁人生子了,你也走吧!我们今后不必再见了。”
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都不肯走,岳雷被她们吵的头疼,进屋拿了包袱出来,看了她们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岳安娘起身追去,可是岳雷怎么可能让她追上,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岳安娘眼前。
“二弟——二弟——你回来——”
胡同里静悄悄的,回应岳安娘的只有温暖的春风。
只是这风再暖,也暖不了岳安娘的心……
张浚万万没有想到,岳雷竟然蠢成这样,竟然跑到大理寺投案自首。不过他来了也好,他也能和秦桧有个交代了。
岳飞的儿女全都逃了,但,好歹让他张浚捉到了一个不是?
岳夫人看着去而复返的岳雷,痛心疾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傻孩子!你回来做什么啊?”
岳雷站在牢房外,恭恭敬敬的给岳夫人叩了三个响头:“母亲,我见到刘氏了。”
岳夫人也顾不得哭了,看着岳雷,喃喃的说:“你,你怎会见到她……她,她怎么有脸跑来认你的?”
“母亲,我都知道了。”岳雷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岳夫人,愧疚的说:“从前,我们同您不甚亲近,是我们的不对……”
岳夫人失望的看着岳雷,问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岳雷,你糊涂!你可知道,为了让你逃走,我费了多少心思?
你明明都走了,却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跑回来,如何对得起我?待我百年之后,我又如何同你父亲交待?”
“若是我不回来……”岳雷抬头看着岳夫人,平静的说:“无法同自己的良心交代……”
“母亲,来的路上,我听百姓们议论,我们要被流放到岭南。有我陪着您,好歹我们母子还能活下去。
若是让您一个人去……不说人生地不熟,便是那边的气候、饮食,您都受不了的。
反正,儿子已经进来了,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我都出不去了……”
岳夫人哭着说:“你这个傻孩子啊!让我说什么好……”
“您别哭!”岳雷笑着说:“也不必担心无法同父亲交待,便是父亲还在,知道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会怪罪我的。”
“以后,就让我为您养老,侍奉您左右!”
“呜呜……”
岳夫人的哭声在监牢里回荡,岳飞死时她没有哭,被抄家的时候没有哭,张浚威胁她的时候她连脸都不曾变!
可却因为岳雷的一番话,哭的不能自抑。
后娘哪儿有那么好当?她还以为这几个孩子,永远也理解不了她的苦心了,没有想到,这种时候岳雷竟然肯陪着她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