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又如何?”赵令廊反问:“不就是诛九族吗?我姓赵,我的九族就在这龙椅上坐着呢!”
此言一出,赵仲湜猛然抬头,小声提醒道:“皇叔,您这是要做什么?快向官家认错啊!”
赵士褭更干脆,直言:“官家莫恼!老宗正年岁大了,人有些糊涂,他绝对没有谋反之意!请官家宽恕了他!”
谁知赵令廊依旧不肯低头,高声说:“我是老了,但是我可没有官家您糊涂!你也不必拿造反来吓唬我,我赵令廊不是吓大的!
诛九族,我不怕!我今日就要问个清楚明白,赵构,你这样残害忠良,可曾想过死后如何去见祖宗?”
“赵令廊,你莫要拿祖宗压我!”赵构也不再留情面,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这样挑衅他!谁也不信!
“祖宗?若说谁无颜面对祖宗,我告诉你,是先帝!是我父亲徽宗!他丢了大宋江山,还被金人掠去囚禁致死!”
“大宋能撑到今日,是我赵构的功劳!若不是我力挽狂澜,大宋早就完了!”
“你能站在这里质问我,是因为我给了你这个机会!若没有我,你能享受荣华富贵?你早就死了!”
满朝文武尽数跪了下去,他们听到了什么?官家和老宗正就这样吵起来了?当着大家的面,把先帝的短都揭了?
如今这大殿之中,只剩下一人还站着,那就是——赵!令!廊!
“子不言父过!赵构,你的心里对先帝一丝一毫的敬重都没有!” 赵令廊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愤怒的说道:“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赵家的子孙,你力挽狂澜,是因为你享了天下万民的供奉!
既然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扛起守护江山的责任!让大宋基业永传是你该做的,并非是你的功劳!”
若说功劳,宗室里哪个人没有功劳?若不是他们的庇护和帮扶,赵构早就死在完颜兀术手里了。
功劳一说,赵令廊嗤之以鼻!当然,他也有这个资格,责骂赵构。
“当年国破,先帝和开封府的宗室,尽数被掠走。是我们这些侥幸逃出来的宗室之人,护着你南下!
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死了多少宗室子弟?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忘了吗?
我儿子!我有五个儿子,为了救你搭进去了三个!这些年我从未邀过功,只盼着你能成为一代明君。
护着这百姓,护佑着宗室!能够早些将先帝丢的江山收复……可是你现在在干什么?”
赵构怔在当场,他恨赵令廊忤逆圣意,当众驳他的面子。
又因为赵令廊的话,想起了往事。
赵令廊有五个儿子,因为护着赵构南下折了三个,赵令廊从未以此邀过功。
甚至在他登基为帝后,赵令廊还主动替他安抚族人,稳固皇位。
恩怨纠缠,一时之间赵构竟然不知道该拿赵令廊怎么办?杀了他,先不管残害忠良的事儿,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定然跑不了。
不杀他,何以立威?今后谁还会畏惧皇权?
赵构愣神的功夫,赵令廊又开了口:“岳飞已经攻下开封府,将大宋的旧都夺了回来。只等冬季过去,就能继续北伐。
这种紧要关头,你下了十二道圣旨,让他班师回朝,将到手的地盘又让给了完颜兀术。”
赵仲湜爬到赵令廊脚下,拽着他的衣摆,哀求道:“皇叔,您别说了!侄儿求你了,你这是不要命了啊~”
也不知道赵令廊哪里来的力气,撑着拐杖抬脚就将赵仲湜踹到了一旁。
“先帝虽然弄丢了江山,但是那是无将可用才丢的,他好歹还知道反抗。你呢?
三年以前,朝中能够抵挡住金人的将军,最起码有四位,你卸磨杀驴,冷待忠诚,那几人尽数被你赶出了朝堂!
就剩下一个岳飞,还被你关进了大理寺!你告诉我,古往今来,可曾有你这样的明君?”
赵构抬手将镇纸摔碎在地,点着赵令廊的鼻子,骂道:“疯了~ 我看你是疯了!禁卫军何在?将他拖出去,押进大理寺!”
赵令廊依旧不依不饶:“你只知道议和,只想迎回韦太后。我告诉你,韦太后她虽然生了你,但她也抵不过江山重要!
若韦太后是个忠义之人,就该自我了断,而不是苟延残喘,拖着等你去救!”
禁卫军已经冲进了大殿之中,将赵令廊团团围住。
“住嘴——”赵构咆哮道:“你就没有母亲吗?我想迎回太后是人之常情,想要尽孝何错之有?”
赵令廊挥开禁卫军伸过来的手,大义凛然的答道:“你是天子!天子无情!”
“孝道也好,亲情也罢,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凌驾于江山社稷之上!”
赵构怒极反笑:“好!好!好!赵令廊你很好!只是不知,你以下犯上,挑起宗室之乱,你又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赵令廊想要推开禁卫军,奈何年老体弱,几位将士岿然不动。
赵构看到他的动作,直接抬手挥退了禁卫军,他倒要看看,这赵令廊有多大的胆子,还能赶出什么事儿来!
赵令廊拄着拐杖拾级而上,来到了御案之前。
大太监于洪一惊,赶紧护在了赵构身前,声音颤抖的说:“快来人啊~ 快保护官家~”
赵构越发的平静了,冷冷的说:“不必!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弑君!”
“哈哈哈——”赵令廊仰天大笑,豪迈的说:“我赵令廊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祖宗!更无愧于良心。”
“赵构,我知道你恨我不识趣,不肯顺了你的意。可是我不怕!大不了你就将我剩下的那两个儿子也杀了!
只是你看到宗祠里供奉的,我那三个儿子的牌位,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良心难安!”
赵构冷冷的看着赵令廊,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将赵令廊这个老家伙弄死,将他全家都贬为庶民,我要他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赵令廊站在御案之前,抬头看着龙椅,大声呼喊:“列祖列宗,求求你们开开眼吧!”
赵构以为他有要接着骂,却不想赵令廊突然扔了拐杖,一头撞在了御案之上!
“砰——”
一声闷响,赵令廊软软的倒在地上,他的额头上血肉翻飞,鲜血如柱。
“呵呵——”
赵令廊那一下,下了死力气,如今的他就好像缺了水的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赵——赵构!你,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赵构只觉得眼前一花,脸颊上也不知溅到了什么,只觉得有些温热,而后赵令廊就躺倒在地。
“啊——”大太监于洪吓的瘫软在地,看到赵令廊断了气还不肯合上眼,手脚并用往一旁爬去。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赵构也慌了,赵令廊撞死在他眼前,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他不死,自己完全可以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主动权在自己手里。
可是赵令廊死了!他这是死谏!史书上也会有他一笔,自己若是还想要名声,之后行事就要好好斟酌了。
电光火石之间,赵令廊就撞死在了御案之上。
赵仲湜根本来不及反应,赵令廊就倒在了地上。
“皇叔——”
赵仲湜哪里还顾得上君臣有别,手脚并用爬到了龙椅之下,将赵令廊抱在了怀里,手指颤抖着,往他的鼻尖探去。
赵构探头问到:“还,还活着吗?”
“没,没气儿了——”赵仲湜悲从中来,哀嚎道:“皇叔——啊~ 都是我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