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锁着眉头说道。
“看来是女儿大意了,我本来琢磨着韦氏在二月中旬生下孩子,比怀胎十月早个半月二十天,可以对外谎称早产,把这件事敷衍过去,根本没有想到父亲说的这些。”
薛绦语重心长的道:“皇后啊,如果俨儿被废了太子之位,你的所有儿子将全都失去做太子的可能,但陛下换个儿子做太子对他可没有任何损失……”
薛柔沉重的点头:“女儿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多次这样告诫太子,只可惜他总是听不进去。
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想办法化解韦氏孕期这件棘手的事情,教导大郎之事再循序渐进。”
顿了一顿又问:“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如果韦氏肚子里的孩子与他们同房的日子不符,该如何处置?”
薛绦捻着胡须道:“这样的话十分棘手,为父昨夜一宿未眠,苦思对策,只有两法。
其一,瞒着圣人赐死韦氏,将这个隐患彻底铲除。
这样固然可以把事情的影响消弭到最小范围,但如果走漏了消息只怕会引得圣人龙颜大怒。”
薛柔一脸为难:“唉……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哪能下的了这样的狠心?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圣人那可不行,这个法子断不可行,父亲再说说第二个法子。”
薛绦摊手道:“那就只能如实向圣人禀奏,让圣人出面判决韦氏父女之罪。
这样做固然承担的风险要小一点,但肯定会让圣人对俨儿失望,对他的太子之位造成巨大影响。”
薛柔无奈的叹息一声:“若结果如此荒唐,那也只能让大郎承担了。犯下这样的错误,他也就不配再做大唐储君,一切任由圣人裁决!”
“可是,女儿啊!”
薛绦一着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咳……自古以来,废太子没有几个能够得到善终啊……”
“那也是大郎命该如此!”
薛柔让父亲先稍等片刻,自己出去给他端一碗参汤过来去去风寒。
“谢皇后!”
薛绦接过热乎的参汤,不忘谢恩。
薛柔惭愧的道:“女儿害得父亲跟着操心,是女儿不孝。”
薛绦喝了几口,滋润下干渴的喉咙,继续说道:“不过呢,我们方才所言是最坏的情况,我猜韦坚父女肯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个孩子确实是俨儿的,这样一来,韦氏何时临盆就至关重要。
按照正常时间推算,韦氏的生产日期应该在三月初十到三月底之间。
她的产期如果在二月下旬,就能以婴儿早产作为理由搪塞过去。
但如果韦氏在二月初,甚至在正月底就生产了,这事就很难自圆其说,定然会引得朝野一片哗然。
到那时,就算圣人与皇后能肯定韦氏生的这个孩子是太子的骨血,但又如何才能堵住天下苍生,悠悠众口?
要知道,韦氏怀孕之前住在宫外,世人就有理由怀疑这个孩子不是皇室血统。
若干年之后,可能民间又会出现‘吕不韦第二’的野史绯闻,就算这孩子是俨儿的骨血,也是难以杜绝这种空穴来风!
倘若有一天圣人醒悟过来这个道理,抑或是有大臣向圣人谏言,他又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到那时候,韦氏与这个孩子依旧难逃被赐死的命运,俨儿的太子之位怕是也要被废黜。”
薛柔听完父亲的分析,急的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如此可有对策?”
薛绦忧心忡忡的道:“为父昨夜前思后想,帮你想了一个主意。
一旦确定韦氏的产期在二月中旬之前,你就主动找圣人提议废黜韦氏的太子妃。
只要韦氏不是正妃,那她生的这个孩子就是庶出。
如此一来,朝野间也就不再关注她的产期,到时候在宫里隐藏个月二十天,就能瞒过世人。
这样的话,不仅能保住俨儿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韦氏娘俩的性命,也不至于让还未出世的孩子遭受这无妄之灾!”
薛柔听完之后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看来这韦氏必须废掉!”
见女儿终于被自己说服,薛绦长舒一口气:“女儿啊,这韦氏绝非良配,将来也不能母仪天下,早把她废了早安生!
你可知道,东方睿的女儿进宫三个月了,到现在还未与太子同房?”
“嗯?”
薛柔顿时被气的有些胸闷,“大郎这个混账,真气死我了!那次我去东宫,他说东方氏来了月事,原来是在骗我!”
薛绦叹息道:“这个孩子也太忠厚了,岁首哪天去咱家贺岁,我看他眉目之间颇为忌惮韦氏,这样可不是明主之姿。”
“唉!”
薛柔长叹一声,“女儿教子无方啊,我若是皇帝,早把这个太子废了!
圣人到现在一直包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若大郎有一天丢了太子之位,女儿无话可说,怨不得陛下!”
薛绦摇头无奈:“俨儿固然忠厚,但性格有些偏软弱,如果不能改变性格,就算将来做了皇帝,只怕也难有大的作为。”
顿了一顿,又问道:“二郎的性格如何?这几年为父见他比较少,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前途?”
薛柔苦笑:“算了吧,他还不如大郎,大郎至少忠厚善良,二郎这孩子虽然聪明,但却很是自私……”
“唉……”
薛绦的心几乎碎了,“皇后你还年轻,往后不要那么大度了,多多争宠,争取再生一两个皇子,从小好好培养。
只有你的儿子能坐稳太子之位,你的皇后位置才会稳固。”
薛柔惆怅的道:“女儿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对圣人的吸引力不比年轻时候,也不知道还能否再怀上龙胎?
能否做皇后,女儿也不是那么看重。
唯一惭愧的是,没能给夫君生一个出色的接班人,女儿愧对陛下啊!”
父女两人商议停当,薛皇后便派人去东宫一趟,把太子李俨喊过来问话。
“告诉太子,必须要快,本宫限他半个时辰出现在蓬莱殿!”
为了弄清楚韦氏的产期,薛绦则要出宫一趟,寻找首席太医汤济世,让他帮忙物色一个精通妇科的太医前来给韦氏把脉,以判断准确的产期。
当然,这个年代还没有“妇科”这个称呼,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皇后需要一个能够精准判断产期的太医为自己效力。
东宫之内,李俨还没起床,正搂着张娴呼呼大睡,门外响起方喜儿的声音。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召你过去。”
一连喊了几声,李俨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慵懒的坐了起来。
“这才什么时辰,就召孤过去?你告诉来使,就说晌午时分孤再去蓬莱殿用膳。”
方喜儿在外面催促道:“来使说了,皇后让殿下一定要尽快过去,有急事找你。”
“大过年的,有什么急事?”
李俨不耐烦的爬起来,在张娴的伺候下梳起发髻,洗漱更衣。
张娴说道:“皇后一大早突然召见殿下,必有缘故,殿下应该先去跟熏儿商议一番,拿定主意再去蓬莱殿。”
李俨立即派方喜儿去承恩殿把韦熏儿喊过来说话:“你跟太子妃说,孤正在洗漱,让她来宜春宫一趟。”
但韦熏儿并不给李俨面子,不大会功夫方喜儿就跑了回来,嗫嚅道:“太子妃不肯起床,让殿下你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