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虎相争又如何，丞相年事已高，原本也应该退位让贤，可惜宫树一时大意，居然死在自己培养的人手里，时也，命也。”
虽说可惜丞相少了对头让他可惜，但元齐脸上可没有半点悲痛。
看来皇帝与皇后的母亲、丞相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元宸心里一动，抬头道：“厉王与陛下手足情深，一直率着黑虎军这些年来从未失过本真。”
“厉王此次病重，难道另有隐情？”
元齐闭上了嘴巴，定定地看着元宸，从前他只知道这个儿子生得极像他的母亲。
优越的外表遮掩了他旁的本事，他也知道阮家家主并不喜欢这个外孙，至少从明面上看是如此，没想到临了救走婉妃的依旧是阮家门徒。
阮老爷子给自己演了一出好戏，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对母子，甚至宠爱有加。
才会在自己大厦将倾时为女儿、外孙安排好一切，从前的种种，都是自己一叶障目。
错失阮家支持是自己这辈子下过最错的一步棋，他低估了阮家的忠诚，也错看了阮家主。
元齐微微咳了一声：“厉王不是病重，是遇刺，若不是伤势太过严重，也不可能让他返回都城医治，现在保住了一条命，但情况并不乐观，他可能再也提不起剑。”
厉王一向好战，征战沙场时有如魔王再世，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再提剑是何等的折磨。
“是何人所为？”
“厉王麾下的一名副将，事情败露后已经自刎，但仍被愤怒的黑虎军五马分尸，可惜未能问出其背后的主使者，但无论是谁，将手伸向黑虎军，都触到了朕之逆鳞。”
“厉王虽然侥幸未死，但身体状况难以维系，往后坐镇黑虎军颇是勉强，说来可笑，朕的七位皇子当中，居然只有你可以一用。”
“不仅因为你再无强盛外家，更因为你背后还有大楚支持，朕竟是窝囊到此种地步，要借助大楚的军力隔空撑腰，让幕后之人见好就收。”
事情真相竟与他们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唯有厉王之事他们不曾料到。
更没有想到大齐的皇帝居然是外强中干，内部事务复杂到了这个地步，而大将军与丞相两党明显要行不轨之举，率先就要拿下黑虎军，这样才能扫除最大的障碍。
所谓擒贼先擒王，厉王是黑虎军的核心人物，他若一死，群龙无首不说，还要临时换将。
这时候才是他们浑水摸鱼的好时候，一旦皇帝失去了黑虎军，这皇位就真守不住了。
元宸也在想皇帝的话究竟有几分真，他错看了阮家，悔意又有几分，说来可笑，若不是发现阮家真的没有不臣之心，甚至拒绝了外人拉拢，他还能悔吗？
当初的杀伐果断是认真的，满门上下抄斩啊！
“恕臣不能理解陛下所思所想了，臣的皇帝岳父虽说对臣不薄，但在他的心中，大楚江山与子民重过一切，陛下若是觉得用臣就能让大楚皇帝站在所谓的姻亲一边，未免儿戏。”
“而且，陛下就不怕大楚趁机拿下大齐？”
“大楚如今会吗？”元齐反而是笑了：“你在大楚待了这么久，最清楚大齐国情，当下我们两朝不开战交火，维持现状是最好的结果，朕与大楚皇帝早就通过国书达成共识。”
“长年累月的对战，并没有实现此消彼涨，而是彼此消耗，倒给了倭国官至道机会。”
“若非我们没有留意，他岂能成功策变，你们在驿站见过那批倭国使臣了吧？”
元宸想到那帮矮小紧，目露鄙夷：“无知狂徒，不知所谓，的确见过。”
“朕不怕告诉你，这帮倭国使臣过来表面上是为了新君与大齐建立邦交，实则暗中与丞相勾结，若不是倭国必须借道大楚才能进入大齐境内，只怕倭国的兵已经不声不响地进来。”
元宸抿紧了唇，果然，皇帝抛弃百花阁是早就做好了第二手准备。
就凭对这些信息的掌控，他手上定是有了可用的情报组织，且丝毫不亚于百花阁。
如今的倭国是内忧外患，大齐无心与倭国联手对付大齐，那倭国就另扶他们眼中的明主上位，再双双联手拿下大楚，这就是官至道的大计。
元宸盯着元齐的眼睛，元齐在他的眼神里有些恍神，这双眼睛似极了阮樱。
想到自己曾经视为珠玉，不惜得罪权臣也要抢过来的女人，再想到自己因为阮家做出的种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自己今日能否说服元宸。
元宸现在把事情理得差不多，轻哼道：“陛下为何觉得臣能够降服黑虎军，陛下又如何能相信黑虎军在臣的手上溅不出水花？就不怕臣拿黑虎军生事吗？”
“厉王是伤了，不是死了，朕还活着，”元齐显然十分自信：“三人一起掌控黑虎军，你觉得自己能取代厉王，还是能取代朕。”
厉王急需要有人帮手，皇帝无法亲自去北关率军，其余人他都不放心，大楚与大齐又达成了不开战的协定，自己这个已经成为大楚驸马、没有外家的皇子倒成了第一人选。
好用啊，到时候甩开也方便，还能蹭大楚的便宜。
元宸埋下头，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做了商人的萧天洛，把对方的算盘都摸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性情耿直，不像萧天洛那样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和心思。
萧天洛却告诉他这就是最好的利器，皇帝愿意选他，也有这个因素，他藏不住心思。
这样的人容易控制，既然如此，就将他的耿直发挥到极致。
“陛下实在高明，看来臣是翻不过陛下的手掌心，陛下才想到臣，只是臣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元宸说道：“早就领教过皇家的翻脸无情，岂能再重蹈覆辙一次。”
元齐眯起眼，从前这个儿子虽然凌利，但更多的是怨气，因为怨而周身戾气缠身。
如今的他显然比从前成熟，元齐的心脏突地一跳。
“宸儿啊，如今大齐不能内乱，皇后与丞相均是害国之马，朕必要除之，你若能助朕一臂之力，朕答应你——封你为摄政王，权倾朝野，如何？”
元宸几乎要笑出来，原来仅仅是摄政王，看来自己身体里流的大楚的血，终究不在他的最终选择里，元宸啊元宸，你终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