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五弟……”
饶是谢伯城再羞愧,也忍不住出口叫了一声。
谢伯庸却依旧板着脸,语气严肃。
“怎么,做了错事却不敢认?祖宗礼法教给你的担当都丢到狗肚子里了!”
谢伯城撇了撇嘴,到底没再说话,低了头认骂。
谢伯庸骂完了,回头瞥了一眼还拎着假和尚的谢云哲,抬脚走了过来。
谢云哲放开假和尚,伸手对他一礼。
印象里,这个五伯公对父亲总是不冷不热,大抵是科举没有父亲出色,心里怀着些不甘。
不过此时他能替自己说话,谢云哲还是有些感激的。
“云哲,几年不见,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相貌也越发的出众。”
他如一个慈爱的长辈般拍了拍谢云哲的肩膀,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
“你父亲的事我都听说了,作为他的同族兄弟,我感到很是难过……”
说起这个,谢伯庸收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惆怅。
他又回头看了看耷拉着头一言不发的谢伯城,道:
“今日的事,的确是你三伯公的不对,但毕竟是家族中事,若真闹到公堂之上,难免会让人看了笑话。”
宋恬嗤了一声。
果然还是这么个结果。
谢伯庸表情不悦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对谢云哲道。
“你看这样处理行不行……”
谢云哲心里暗哼一声,已经做好了接受不公的准备。
可谢伯庸说出来的却是:
“你家房屋受的损失,全由谢伯城承担。
买通骗子诋毁你的事,我要他当着全族所有男女老幼的面,亲自给你道歉,再补给你三百两银子的损失。”
“五弟!”
不光谢伯城接受不了,谢伯清也觉得有点重了。
当着所有男女老少的面道歉,这以后还让伯城怎么有脸见人了?
可谢伯庸没管他,回头怒视着做了错事的谢伯庸。
“至于违背祖训,意图残害晚辈,当以族规论处。
鞭笞一百下,再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一个月!”
“伯庸,你这是不让我活了!”
谢伯城不敢相信的抬头。
谢伯庸却不肯退让:
“怎么,才这么点惩罚你都不愿受?
你可曾想过,如果你今日奸计得逞,云哲一家子当又如何!”
谢伯城别过头去不再说话,好像很不服似的。
“被谢家清除出族谱,一辈子过着无宗无族的日子,被人无端猜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莫说读书科举,就是找个糊口的营生,也会被质疑品行不端不敢收留。
甚至会臭名远扬,被千夫指万人骂,永远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宋恬惊到了。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不太了解古代的宗族制度。
之前还不明白为何刘氏一定要留在谢家,宁愿吃气受委屈也不肯带着孩子离开。
刚才看谢伯城闹这么一出,她都想劝谢云哲主动脱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是出去自谋生路,也比在这成天受冷眼算计强。
可如今才明白,被除族谱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观念中,无宗无族者与十恶不赦者基本上是画等号的,比无赖地痞更严重。
想想书中谢云哲的狠辣。
他必是也被谢氏除了名,后来还考了状元当了官,这中间不知又受了多少磋磨与曲折。
宋恬甚至觉得他屠了全族这件事也不是不可原谅了。
“多谢五伯公仗义执言,三伯公虽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此,这一百鞭笞,侄儿觉得就先免了吧。”
一百鞭子打下去,谢伯城就算不死也废了。
他可不想再担上个苛责长辈之名。
“当面道歉的事……三伯公毕竟是长辈,侄儿也受不起他屈尊致歉……”
谢伯城睁大了眼睛,以为这一条也可以免了。
就听谢云哲款款说道:
“只写份书面的己过书就可!”
谢伯城再次皲裂。
他不光要道歉,还得写文章,深刻剖析自己的灵魂。
谢伯庸一笑:
“贤侄大义,如此甚好!”
唯有谢伯城想哭。
有没有人问问他的感受?
“至于这个骗子,既要保住宗族荣誉,也不好送官。”
谢伯庸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假和尚。
“不如就替伯城受了这一百鞭笞吧。”
“哎,不可,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假和尚立刻大惊失色。
谢伯庸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招摇撞骗,难不成还想毫发无损?有胆量的话,你就去官府告发呀!”
他本来就是个骗子,自己跑到官府去岂不是找死。
假和尚只能跪下来求饶:
“各位大爷,求求你们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众人都无动于衷。
假和尚只好再退而求其次。
“这一百鞭子打下去,小的这条小命也就没了,谢家是清贵之家,可不想背上个草菅人命的恶名,求大爷少打几下吧。”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将一百鞭降到了六十鞭。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谢家今日被派来的代表各个表情精彩。
“还以为谢云哲那小子真是什么煞神,没想到竟是三伯公搞的鬼!你说他以后还敢再出来见人吗?”
有好事者小声发问。
“嗨,三伯公是什么人物?
当年差点把整个宗族都赔进去,后来还不是被族长和众位兄弟捧着。
他这个人八面玲珑的,谁都能说得上话,以后保准还能风生水起。”
有人早就看破了棋局。
先说话的那人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哎?你说五伯公是怎么回事?
他平日里那么护着三伯公,今日怎的一反常态对他下那么狠的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以退为进。
三伯公丢了这么大的人,不罚狠一点难平众怒。
而且谢云哲又是个晚辈,若是真让三伯公道歉鞭笞,可就是太没眼力见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
可宋恬还是对谢伯庸心存感激,毕竟如果他不回来的话,今日恐怕得闹到不好收场。
就谢伯清那个拎不清的,说不得又要轻拿轻放。
“五伯公留步!”
她上前拦住了要陪族长离开的谢伯庸。
谢伯庸表情惊讶的看着她。
“小女宋恬,是谢云哲的妻子。”
按理说该自称“妾身”,可宋恬说不出口。
“哦,我听说过你,救了云哲幼弟,又负担了一家的花费,很了不起。”
谢伯庸开口夸她。
可宋恬总觉得他有点皮笑肉不笑。
“伯公谬赞,今日之事,多亏了您仗义执言。”
宋恬叫住他,其实是有事想问。
“夫君的情况伯公您都清楚,他若是想参加科考的话,您知道可有门路可行?”
眼瞅着谢云哲年岁也不小了,要科举的话还是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