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安快速扫了一眼这架横长超过十五米,高度超过三米的大型飞行器——这是典型的仿生型工具。动力嘛,毫无疑问来自于高级地精,非豪门大族没法供应得起。
鸟的一双翅膀,兼顾“车厢”,因此梁大公一行人是从打开的鸟翼中走出来的。
梁大公穿着暗黄色的长袍,正是代表了皇家的颜色,同飞行器漆成的颜色一样,这样看着仿佛和作为背景的飞行器融为一体。
好在周家人都耳聪目明的,眼力很好。周闻渊锁定了这道暗黄色的身影,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悬胆鼻、铜铃眼、方面大耳、身材高大的梁大公面带笑容,同样迎上了周闻渊,还没走到跟前,手已经拱了起来——
“闻渊公,你好你好!看您气色可是不错!”
“梁大公客气,未曾远迎,失敬了……”
两人开始冗长客套——或者说,梁大公不完全是客套,作为第一次“出远门”的他,对眼前的回字楼这种独特的地方建筑很感兴趣,夸赞了好一通,又把周家捧了一顿,难免,周闻渊也得客气地回应,互相吹捧。
这样一来,话题会无休无止。还是二老爷周闻博深谙世故,从侧面插进了话题中,然后轻声说道:
“厅内已布置好午膳,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民以食为天,无论哪个世界,饭桌上都是谈天说地最好的地方。梁大公欣然应允,随着主人家一起坐着升降机到了顶层,来到了正厅中。
春祭在即,家里的装修都换上了比较厚重的深色系家具,在古朴的环形大圆桌用菜,很是庄重上档次。
梁大公自然被让到了上位,但他坚决不肯落座,非要让周闻渊坐了主位,才笑呵呵地在主家的右手边落座了,并没有持着自己是宫中来人而托大!
接着是周家的其他核心人员落座,由于周道安此次是西周名义上的“家主”,因此也落了个陪座,身边是周道玄。像周道奇这样的,还不足以坐上这桌。
环形桌,和回字楼一样,也是南方特有的家具。与北方还保留着分餐分桌制不同,南方人更喜欢热热闹闹地围桌而坐,酒过三巡,就开始谈天说地、游戏行令。梁大公来自北方,却对这种形式很感兴趣,骨子里也是爱热闹的人嘛!
尤其是上菜时,一名机灵的小丫鬟,捧着精致的菜肴,从硕大的圆桌中心空处“升起”,笑脸嫣然地将一道道菜肴放在桌沿上,然后不知启动了什么开关,环形桌的桌面居然缓缓转动起来,这样各式菜肴就会轮流出现在每个食者的面前,着实让梁大公连连称赞!
“咱家还是头一回来予章!听说予章人好饕,对美食颇有研究,如今一看,果然独有见地。纵观整个汉域,听说只有南岭在饮食的讲究上与本地并论啊!”
梁大公很是感慨了一番,然后在周闻渊的劝菜下,食指大动,频频伸筷,吃到嘴里又大声称赞,显出很受用的表情。
招待客人,最令主人欣慰的无非就是客人的满意。梁大公如此捧场,周家人也很受用,桌上的氛围好了起来,一派宾客同欢的场面。
“闻渊公,咱家旧闻周家是予章最资深的世家,代代人才辈出,尤其是近年来,英杰榜上更新,贵府的道玄公子名列第十二,实在是让咱家敬仰……不知道玄公子可在座?”
粉丝追星?周道安不禁暗暗好笑。眼看梁大公将目光看向自己这边,显然已经将人选锁定在自己和边上的二堂兄身上!这也难怪,由于大堂兄周道临在南岭为官,春祭回不来,因此桌上稍微年轻一点的就只有自己和周道玄。
“呵呵,梁大公太客气了,岂不是让小辈自傲?道玄,还不敬梁大公一杯酒?”
周闻渊示意了一下,那边周道玄也顺从地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虽然是个“痴儿”,只爱修行,对官场仕途毫无热衷,但作为家族中的嫡子弟,为人处世之道也多少耳濡目染。因此,尽管对太监没啥好感,周道玄还是客客气气地站了起来,说了一串客客气气的套话。
梁大公一脸惊喜,连忙跟着站了起来,然后非常感动地说了一大堆,非要平杯对饮,绝不占周道玄的便宜——这就叫花花轿子众人抬。
众人心里都知道,对这位头一回当钦差的东宫大太监打上了“简单”、“好相处”的标签。
好一会儿,两人才重新坐下,梁大公马上又端起了酒杯,对着周道安说道:
“这位青年俊彦又是哪一位公子呢?可是闻渊公的小公子道全?”
“呵呵,梁大公可是猜错了。小儿今年才七岁,上不得台面……这位便是我三弟闻懋的独子——道安!安哥儿,还不见过梁大公?”
周闻渊说话滴水不漏,他不提“西周”,还把周闻懋说是“三弟”而非“堂弟”,显然是已经将“周家”视为一体了。
不过,周闻渊的措辞却没有引起梁大公的任何关注,反倒是听到周道安的名字时,梁大公脸色陡然一变,手里的酒杯都下意识地摇晃了一下,语气惊讶地道:
“西周的周道安?周庸之?!”
刚刚准备起身的周道安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捏着酒杯,看向了梁大公,只见对方脸色确实惊讶,不似夸张作伪,不禁暗自奇怪——知道自己的名字情理之中,毕竟他来观礼,肯定知道东西周合流的几位主要人物。但表现出超越听到“周道玄”时的反应,那就不合理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大名气!
且对方的反应没有“惊喜”的成分,显然不是因为“久仰”,反倒可能是不太好的联想……
内心奇怪,但当下周道安还是脸上神色平静,端起酒杯站起身,很礼貌地对梁大公问好。
“呵……咱家还以为,道安公子会在西周——毕竟春祭明天才开始嘛!”
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大,梁大公连忙收敛神色,咳嗽两声掩饰了起来,虽说也端起酒杯与周道安碰了碰,但看架势,显然没了对周道玄的热情。
不,不仅是没了热情,而是显得太古怪!就算梁大公性格简单,没有什么城府,也不至于待人接物前后差距如此明显。
唯一的理由……自己的名字以不妥当的方式,出现在了梁大公的耳朵里,留下了负面的印象。
那边的周闻渊、周闻博也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两人世故经验摆在这里,不会轻易流露什么。眼下梁大公刚到,交情还没到,不好多问,于是周闻博马上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引开了。
一顿丰盛的午宴结束,有午睡习惯的梁大公被引到了专门收拾好的客房中休息。周闻渊和周闻博、周道安几个赶忙开了个会!
“本以为此人来是走个过场,不过看他今天的表现,似乎对安哥儿有异常……从安哥儿敬酒后,他便不再提春祭西周归宗的事,就算老二你提一点,他也打哈哈过去……”
周闻渊的脸上有一丝忧虑,“就怕其中有什么变故啊!我们为合流谋划了这么久,虽然仓促,但眼下却是最好的时机。未来安哥儿若一鸣惊人,朝廷更不会准许周家坐大了……”
周闻渊虽是家主,但他年轻时类似周道玄,以修行为先,当上家主后,对家族的关心也不涉及琐事。西周归宗乃是几代人心心念念的大事,周闻渊才会特别上心!所以眼下他看出异样,首先担心的也是合流大计!
反倒是一直打理家业的周闻博很沉稳,他捻着胡须,脸上的法令纹深刻,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大哥莫急。我们之前为此事做了许多工作,绝不是白费。1个月前,朝廷那边不也都还表示同意两周合流吗?后面更没有任何异常消息……所以,此事尽管在梁太监这里表现出不对劲,但朝廷那儿的风向不会轻易变。
“当然,我们也不能按部就班,什么准备也不做。明天春祭开始,持续10天,我们合流的事也不是在第一天就敲定公布的,甚至我们可以将合流稍稍后推几天——只要赶在春祭完全结束前都可以上告先祖的……在此之前,好好探一探梁太监的底,只要弄清他反常的缘由,就来得及针对。”
周闻博这一番老成稳重的意见,自然得到了认同。
“另外,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段时间,庸之你要找机会和梁太监亲近亲近,就算不方便打探什么消息,也要稍稍给他留下点好印象。以今日对此人的观察来看,做到这点应是不难。”
周道安点头答应——他自己也好奇个中缘由,谨慎的性格,让他很在意来自外界可能对他造成影响的因素。不过,刷好感这个任务光他一个人效率太慢了,而且由他主动去靠近梁太监,用意太明显,难免不会让对方警觉……所以,周道安请求道:
“此事能否让二哥和三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