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墨之又准备给黎青送饭,谁知没藏蕙兰竟主动要求以后黎青由她来照顾。
陶陶大为吃惊,可穆望舒对此却显得尤为淡定。
“事情要比我料想的顺利很多啊!”
“那是因为蕙兰并非不明事理,她的刁蛮任性不过是为了自我保护。”
陶陶吃味的撇了撇嘴,“看来你很了解嘛!”
“其实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否则以陶爷的智勇双全,岂是她能招架的。”
虽然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在夸自己,可智勇双全这四个字,陶陶倒是听着乐意。
她当然察觉到了,成亲那天如此大张旗鼓的绕路,想来就是要她死心。况且大闹洞房一事,穆望舒也没有表现出过于生气的样子,早在那时陶陶就知道,那个女子在他的心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不过好在那感情只是胜似兄妹,否则陶陶又岂会对她如此客气。说到底她还要谢谢没藏蕙兰,若不是她的一番胡闹,自己与穆望舒想来也不会走到一起。
穆望舒执起陶陶的手轻轻握紧,“她自小叫我穆哥哥,我又岂能真的伤害与她。”
陶陶笑着反手捏了捏穆望舒的手指,她明白这个一向奸诈又冷漠的男子其实并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
二人牵着手走在穆府的院中,就好像他们二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原来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竟是这般舒心,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走着也好!
而说起没藏蕙兰,穆望舒自然了解。
年幼的她为了向父亲证明女子毫不输于男子与恶狼厮斗,身材娇小的她无法将自己的战利品带回给父亲看,竟一刀砍下狼头抱着回府。
当年就连叱咤风云的没藏讹庞也为之一惊,更是在文武百官面前送她一把短剑!如此举动在西夏传开,更有人说此女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匹被断头的狼是她亲手所埋。那晚她在草原上盯着夜空看了很久,刺穿狼喉的那一瞬间,鲜血温热的喷在她的脸上,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可是比起杀戮,她更害怕被自己的父亲看不起!与男子相争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她这一生不过是想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寻常人家一样享受天伦之乐。
只可惜他的父亲是个野心家,为了能让自己的父亲多看几眼,她不断的逼迫自己,只是心中的真正的渴求从来都没被忘记。
这也是穆望舒为什么对她总是难以狠得下心,说到底他与没藏蕙兰都不过是被父母所遗弃的人。
往日的记忆历历在目,父亲病逝后母亲离开时的绝决每每都在自己梦中再现,而这种无助的感觉或许只有穆望舒自己清楚。
所以他也要证明自己,不断追随父亲的脚步,有朝一日他可以站在母亲面前告诉她,父亲能做到的他也可以!
就像是心里感应一般,在院中走走停停的二人竟来到了书房前。
“这几日被太多事情牵绊,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一下那两件瓷器!这样,你先回房歇息一会,我先看看。”
“你看,我就在这陪着你。”说着穆望舒拉来一个椅子坐在陶陶跟前,安安静静的像个孩子。
陶陶劝他不过,从锦盒之中将两件瓷器取了出来:一盏葵花洗、一件青釉鱼耳炉。
母亲临终之前烧制的瓷器,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再次捧在手中依旧能感受得到她的温度。
瓷心,瓷心。瓷器上的金丝铁线一根一根犹如这十几年来对母亲的想念缠绕在陶陶心尖,更像那份藏在心里的不甘越久越浓厚。
釉色纯正透着浅浅的色彩,仿佛在那微弱的光亮中再次看见了母亲的容颜和身姿。那个时常与龙窑相伴的女子,温婉动人,贤良淑德,却又一身傲气,颇显清高。
陶陶将两件瓷器对照着看了看,粗细不一的线透着金色,却也毫无章法,她将瓷器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很多遍,更是从瓷器的色泽与瓷土分析了许久,依旧毫无所获。
她的眉头皱成川字,穆望舒在一旁伸出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安慰道:“章夫人玲珑之心,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窥探到的。不急于这一时,待我找到第三件瓷器,定会有所发现。”
穆望舒说的没错,她的娘亲绝顶聪明!绝不会简简单单的在瓷器的底部或者内里刻上字,当年章家瓷器多数被毁,唯独这三件极富盛名被人暗地里倒手转让,保存极好!
她临终前让人四处扬言说这三件瓷器中藏有上等瓷土的秘密,世人皆知章家瓷器珍贵是因为瓷土和烧制手法,而这最后三件皆是用上等瓷土烧制而出,且个个都有裂片,也就是传闻中的“金丝铁线”。
章家灭门之后,瓷土与烧制手法销声匿迹,唯一的线索就在那三件瓷器当中!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为了利益就算是冒天下之不韪也会有人铤而走险!所以即便太后当年下令将章家瓷器尽数毁坏,仍有人偷偷将其买下私藏起来。
陶陶心神乏累的靠在穆望舒的肩头,幽幽的说道:“只可惜纵然章夫人如此聪慧,终究没能逃过一劫。”
穆望舒揽住陶陶的肩头,虽是惋惜却不消极:“章夫人不慕名利替夫烧瓷让人钦佩,我相信上天也不会让她的作品就此埋没!若是能研究出“金丝铁线”的烧制办法,章夫人的瓷器定能重见天日!”
陶陶舒展眉头留恋的抚摸着眼前的两件瓷器:娘亲……您所留下的那些最珍贵的东西,总有一天女儿会让它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瓷器上的金丝铁线纵横交错、纷乱无章,一根一根,一片一片就像迷雾笼罩在陶陶的眼前,不管她怎么努力的想要靠近,仿佛都难追随上母亲的步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么多年她一直苦苦寻找和探寻的东西,是否是娘亲在考验她,考验她是否有这方面的天分,是否能担下这份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