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还要继续抚养壮大,这事我得全面权衡考量。”
村长话音刚落,接着补充:“首要的,自然是清点所有家当。”
“当然,箱子里的银子也不例外。”
周大娘闻言,神色骤变,脱口而出:“不行!”
她的拒绝斩钉截铁,深知一旦公开清点,她将不得不面对巨大的损失,那些藏着过往悲欢与辛酸的银两,或许就此离她而去。
然而,未待村长再次开口,江训忠已大步流星上前,一把夺过了箱子,眼神坚定:“有什么不行的?既然是你要分家,却又对银子如此吝啬,这算哪门子道理?”
在这众人瞩目之下,江训忠决心展现出他理性而有责任感的一面,不想再让别人把自己视为软弱无能之辈。
他从箱中利落地抽出一把斧头,随意丢在一旁,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那就现在,让村主任公公正正地清点一番,该怎么分就怎么分。三个儿子,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因误会渐行渐远,还有一个躺在病榻上生死未卜,我们这对老夫妻本应颐养天年,可如今就连大壮的生计都得我们自己操持。这些银子,虽说是亡夫留下的抚恤金,按说可以不必拿出来分,但念在分家的情分上,我不忍心看到谢杏花母子受苦,一切就由村主任根据情况裁决吧。”
江训忠的话语,如同一幕幕深情的戏码,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他的无奈与牺牲,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
特别是提及那些银子属于周大娘亡夫的抚恤金时,那分量,不仅仅是银子的重量,更触动了每个人心中那柔软的部分,让村主任也不免感慨万千,心情复杂难言。
这一刻,村主任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为难与无奈。
这笔遗财,分明属于逝者,与江家无任何瓜葛,而周大娘坚持不肯交出,似乎也有几分站得住脚的理由。
但事态发展至此,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村长只能强作镇定,心中暗自盘算如何妥善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
周大娘目光一斜,轻轻扫过身旁的老伴,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与不解。
多年夫妻,她从未想到这位平日里总是扮演老好人的丈夫,竟然也有如此手腕。
平日里,但凡得罪人的差事,他总推给自己,使得她在邻里间落下个悍妇、惧内的名声,而他则是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
此刻,他却不再逃避,这份隐而不露的心机,让周大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深邃。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心头,周大娘忽然感到,仿佛这些年来,她所倚靠的这个人,竟然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身边的这个男人?
江训忠心中的波澜,对于赵氏的疑惑与不满,早已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了。
回想起最初相识,那时的她,因克夫的流言蜚语而被人避之不及,整个乡村上下,谁都不敢轻易接近。
自己孤身一人,拖着两个稚子,生活拮据,捉襟见肘。
偶然听闻她手中握有一笔颇为丰厚的赔偿金,顿时觉得这或许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契机。
二人结伴,初时确实有过一段甜蜜温馨的日子,那笔银钱如同及时雨,让他们的生活少了许多艰辛。
然而,随着长喜的降生,赵氏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逐渐变得冷淡,日复一日,情势愈演愈烈。
尽管家中的氛围日益紧张,江训忠为了维持这个家的安宁,选择了忍耐与回避。
村里的人常笑他是惧内之人,但同时也称赞他是一个不愿惹是生非的好人。
在这样的评价中,他反而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与安慰,即便面对赵氏的苛责乃至偶尔的肢体冲突,他也总是默默承受。
江训忠之所以能够如此隐忍,部分原因在于他无需完全依赖田间劳作来维持生计,生活相对宽裕,未受太多困苦。
直到有一天,赵氏透露家中银两因长喜婚事而几乎耗尽,他才恍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于是开始与谢杏花及她的三个女儿一起,认真打理起荒废已久的田地。
未曾料到的是,赵氏私底下竟藏有大量银两,足以让一家人无忧无虑地度过数辈之久。
想到这些年来同床共枕,彼此之间的心思竟如隔千山万水,江训忠心中五味杂陈。
此时此刻,两人各怀心事,静待村主任宣布家产的分割。
村主任手持清单,嘴唇轻抿,似乎在权衡利弊之后,缓缓说道:“你们屋内那些物件,损毁严重,分来分去也没什么大意义了。”
“至于房产,除了各自居住的一间,只剩下厨房和柴房。我看,厨房就留给二位老人吧,至于柴房,则归大房所有。这样分配,大家可有什么异议?”
话音刚落,谢杏花得到了柴房,自然没有意见。
周大娘本欲提出反对,却被江训忠一个细微的眼神制止,到嘴边的抗议最终化作无声的吞咽,一切似乎就这样尘埃落定了。
见双方都没异议,村长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嗓音里带着几分沧桑的温和,缓缓说道:“既然没意见,这关于老宅的归属问题就这么愉快地定下了,也算是给咱们村子的一桩大事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至于分配田地的事宜,村主任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似乎在寻找每个人的反应,这才徐徐开口:“地嘛,按照惯例,天字号地作为最优等,自然是一块;地字号地稍次之,共四块;人自豪地适宜寻常耕作,占两块;最后是较为偏远且贫瘠的和字号地,共三块。我个人意见,天字号地还是应当留给二位老人家,毕竟这么多年二老为村子的贡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江训忠的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慰藉,而赵氏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两人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心中暗自庆幸村主任还能不念旧情。
然而,这份感激之情尚未在心头彻底生根,就被村长接下来的话语吹得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