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堆在县衙后门处的五千石粮食变成了两千石。
“殿下,糟了,这批粮食有问题。”
载义急急前来禀报,淮瑾心下虽急但为了稳住下面人,面上并不显。他听了这话立刻拔腿往后头走,边走边问:“发生何事?”
“属下按照殿下吩咐,预备每条口放一千石粮食,同步发放,这样按照城中百姓人口数来说,五千石粮食应该正好可以补五日的缺,还有的剩。可就在刚刚胡护卫来说这粮食有问题。”
说话间淮瑾已到了后门处,所有的护卫和府衙衙役都站在粮食旁边,正六神无主。
淮瑾上前一看,见这粮食重量没有问题,问题却在里头。他掬起一捧来,却见粟米里头竟掺杂了沙子和石子。
“这是……沙子?快打开每石粮食检查!务必要快!”
淮瑾要立刻计算出究竟还剩多少粮食,才好根据所剩粮食情况做出应对之策。
在场的人便立刻着手检查,约有一半的粮食都掺了沙子,时间又过去了些,外头那些人饿着肚子一大早就来排队,心绪不宁,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县衙是否有粮,正煽动人心。
“殿下,这边的粮食没有掺沙子!”
胡护卫喜道。淮瑾过去一看,果见这几石粮食都是没掺沙子的,正准备让人先搬这些先去前头应急。搬运时却发现这几石粮食下方似有不妥,比之上方粮食紧实的外立面而言,下面似乎更松散些,淮瑾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想。
“洪如,再借你的匕首一用。”
接过匕首,淮瑾小心划开底部,却见底部涌出的竟是沙子。
“这……怎么会这样?”
“那可怎么办?粮食不够百姓们恐怕会闹事的。”
衙役们也开始慌乱起来。
“别急,先看看这几石粮食究竟有多少。”
淮瑾招呼着众人拿来空筐,将上面的粮食往外运,运到约摸三分之一处的时候粮食就见底了,下头全堆放的沙子。
“这帮天杀的,竟如此欺上瞒下!”
人群中有人忿忿不平。
淮瑾心中却不愤怒,只在盘算该如何度过眼下危机。
很快他就有了想法,对众人道:“将这些没有掺沙子的粮食全部运到空筐子里,分成五等份,照旧往下发。原本定的是每家每户按照户籍与人口数发放五日的口粮,现今按照这样的情形看,恐怕只有两千石粮食的存量。那么为了保险起见,便先发放两日的口粮,若是百姓问起就说后日会继续在县衙门口放粮。”
“是!”
众人领命便俱都开始动手分粮,一边在后头分,一边往前头运,五条口子已经全部开通正在有条不紊地按户分粮。
人群暂时安静了下来,淮瑾却还是担心有人借机闹事。
载义发愁道:“可是殿下,这些掺了沙子和石子的粮食该怎么办?就算是用筛子筛,虽能将沙子筛掉,可还是会有石子混在里头。”
“黄县丞何在?”
“属下在。”
淮瑾对着黄县丞吩咐道:“去把庐州城里所有的绣娘都给我找过来,现在就去。再把庐州城里编竹筐的商贩叫来几个。”
“绣……绣娘?”
黄县丞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反倒是载义直接上手拍了记他的肩膀道:“殿下说找过来就找过来,没看见时间紧急吗?!马上去!”
“啊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几人退下去找绣娘不提。其余县衙内的所有衙役都被安排去了前头发粮。
淮瑾又对着胡护卫吩咐:“胡护卫,你去将咱们带来的所有护卫都放到前头去,每条口子配两个护卫,都把武器带上,若有人闹事或是抢粮的,立刻拿下。只不要伤人,做做样子吓唬他们即可。”
“是,属下领命。”
一时间所有人都去到了自己岗位上,淮瑾对着剩下来的这些掺了沙子的粮食沉默不语,只希望绣娘们快些来。
“载义,去将府衙内剩下的所有人手都召集过来,门房、伙夫,还有守大牢的,除了两处关押犯人的牢房留人值守外,其余人都叫过来。”
“是,属下领命。”
不一时,又来了约莫七八人。淮瑾对着他们道:“时间紧急,趁着绣娘们没来之前,你们先用筛子将沙子全部滤出去,这筛子细,除了沙子之外别的滤不出去。滤出来的沙子不要扔,就存放在县衙后门处。动手吧。”
几人说着就开始动手,一时间沙尘漫天,载义忙忙地将淮瑾推入里间,独自守在外头看着他们滤沙子。
又过了一会,府衙里来了三十多个绣娘和几个编竹筐的商贩。此时沙子已经全部都被滤了出去,剩余的便是石子和粟米。
淮瑾一出来,众人都安静下来。只听淮瑾道:“请诸位绣娘们来实则是有事相求。事成后每人都可以领半袋粮食回家。”
一听有粮食可以领,所有人都来了兴致,都问需要做些什么。
淮瑾便道:“诸位也都看见了,我们调来的粮食里被掺了石子,这些石子普遍都比粟米要大些,且形状并不规则,所以我们要做的便是织新的筐子将粟米滤出去,石子单独放起来。大家可都明白?”
编竹筐的那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是贵人,咱们的竹子太粗,怕漏着漏着有些粟米没漏过去,那不就亏了嘛,本来粮食就不多。”
淮瑾点点头道:“你说的在理,所以我才将绣娘们给请过来,就是想问问有什么丝线或者材料质地坚硬,能够用来编筛子?”
眼前的粮食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大家都积极讨论着,忽有一年轻绣娘道:“回贵人话,不若用金线,金线缠成三股可以编成您所说的那种程度,用来漏粟米应是可以的。”
此言一出,有附和的也有反对的,一绣娘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金线价贵。”
“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价不价贵啊,就用金线吧贵人。”
淮瑾安抚道:“金线的价格都由我来出,你们先放手做,银子稍后就到。”
众人见如此说便放心,立刻开始动手。缠金线的缠金线,织筛子的织筛子。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活,载义去拿了银票来,给了其中年纪大些的一位绣娘,叮嘱其将银子均分给每位绣娘。众人见银子也到了也都不吝惜金线了,放手去做,短时间内就编好了六个筛子。
淮瑾招呼着大家快些干,前头粮食已经快发完了,后头的百姓以为自己轮不上便想要动手明着抢,虽被护卫们压制住了,但人多势众,保不齐后面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众人虽不停手,但终究是赶不及发放的速度。
灰尘、沙石漫天,又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拿到粮食。嘴上虽没有说什么,但手上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淮瑾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略一思忖道:“大家加把劲,漏出来的粟米先供往前头去,别停。记得到最后的时候给自己都留出一些来,这是答应给你们的报酬。”
众人见贵人既拿钱又给粮,还保证能给到每个人受伤,略略放心,也不顾灰尘了,手上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如此紧赶慢赶,众人都帮手,好在是赶上了。
日暮时分,五条口子俱都顺利发完了粮食,最后一户人家也拿到了粮食。后头还剩了些,淮瑾下令都分给了今日来帮忙的绣娘、商户和衙役了。
这两日的危机便算是度了过去。
淮瑾一刻不歇,担心后几日的粮食,立刻又吩咐胡护卫道:“派两个咱们的护卫快马去接应扬州来的粮食,务必请他们快马加鞭,这里已经快守不住五日了。”
“是,属下领命。”
胡护卫知道事情厉害,亲自下去安排人手,又细细嘱咐。
可是这两日时间又去哪里找那缺了的三千石粮食呢?若是后日没办法顺利放粮,庐州城恐要生变。
载义担心主子身体,送了些吃食过来,淮瑾却没有胃口,一直在想着对策,灵光一闪间忽想起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