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邑县去往临安城方向的山头确是热闹了一阵,那伙黑衣人与官兵缠斗了一场,却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五人。
领头的官兵带着已抓捕的黑衣人去了县衙后,山上山下便又加派了些人手,江伊佳此时若要离县,怕是没这么容易。
可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不透风的墙,这山路不行,自有水路啊。
群邑湖虽是县中的内湖,但在客栈时,江伊佳便从那些珠商口中得知了个群邑县几乎人尽皆知的小“秘密”。
群邑湖中多是养珠户放的母蚌,可这湖,却并非一潭死水,珠户们为了母蚌不受大风浪,便将群邑湖与外河连结的出路用些手段给拦住了。
养母蚌的内湖既不能有大风浪,亦不能是全无养料的一潭死水,故而那连接处不过是珠户们拿些鱼网和松垮的栅栏浅拦着罢了。
前几日群邑县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雨,不仅将那去往临安城方向的小山头给冲塌了,也将这内湖、外河的水位给拉高了,此时,便正好给了江伊佳可乘之机。
别看这群邑县的官兵捉拿逃犯的声浪大,可却都是些偷闲躲懒之辈。
江伊佳本以为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会满城缉拿,将全城的客栈和酒楼都搜个遍,却不想他们只是固守着山路,竟连城中的各大客栈都并未仔细搜查。
等夜幕降临后,江伊佳这头便带着受了重伤,仍在昏迷之中的岳老爹从那群邑湖中悄悄乘船而走了。
能找到岳老爹,江伊佳也是带了几分侥幸。
被那伙人刺伤后,岳老爹便在医馆旁的小巷中不省人事了,幸好有乡民路过,看见了重伤的老爹,这才将人送到了医馆救治。
岳老爹确是条硬汉子,身中数十刀,留了这许多的血,被那乡民发现时竟还有些气息,若不是这医馆就在近旁,再晚些,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救了。
也正因如此,江伊佳这才会鬼使神差的跑去医馆询问,结果,却正好瞧见了昏迷不醒的岳老爹。
岳老爹受的伤极重,所以迟迟未醒,江伊佳也是费了些周折,这才找到了个小珠户将她们二人带出了群邑湖。
夜里,这群邑湖中却是极为安静,缓缓流水之声在小船周围飘荡,江伊佳看着船舱中昏迷未醒的老爹,面上却是有些惬意。
这次的行程虽不似她之前那般顺遂,可却是十分的有意思。
先是岳家父女受人利用,这幕后之人企图借刀杀人,未果。
之后便是画舫之上他们乘乱救人,虽遇到些凶险,最后倒也算平安脱身。
再就是他们启程去往临安时,临时改道马窝坡,却遇上了那诡谲多变的易容公公,企图利用那农妇柴氏之手,将他们四人毒杀,他可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岳老爹险些被人暗杀在群邑,想来岳莎莎和萧贤此去临安的路上,定会碰上更多的凶险。
这伙儿已露面的人中,有皇城司之内的人,有内廷的公公,再加上暗杀老爹的这些人,可见这背后主使之人确是个权势滔天的主儿。
皇城之内,除了官家,便只有少数有权势的后妃和一众皇子才有这样的本事和手段了。
官家正值壮年,倒是并未听闻有何隐疾,且太子之位空悬良久,民间也未曾听闻立储的消息。
五年前,她还是个弄晴馆小丫鬟时,倒是听过几耳朵官宴上的闲言碎语。
一些个官员吃醉了酒,便总是胡言乱语的对几位皇子们隐晦的品评过一二,她那时并未当回事,可如今看来,若此事牵扯到了皇家,那这幕后之主必是这些皇子和皇亲国戚中的一个了!
此时,朝廷正与那北边议和,若是皇子们想趁乱夺权,要么得有兵权在手,既能保全自身平安,又能在战事起时,稳定军民之心,做到攻防兼备。
可我朝重文轻武,莫说带兵打仗的皇子了,就是稍微有些能耐的武官,在朝中也未必受人重用,更别说结交皇子,谋朝篡位了。
可若是没有兵权,此人的用心便可说是极致的险恶了。
此时挑起战事,不仅北边的边陲之地会被屠戮殆尽,以这些金兵的战力,怕是打到京城亦可不费吹灰之力。
若金兵真打到京城,别说百姓了,就是这皇宫中人怕也是难逃一死!
可若是,可若是,他要的便是如此呢?!
连江伊佳都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若此人的目的,就是要金兵攻下京城,俘获皇族,好从中得利呢?!
京城若失守,那皇宫便是金兵们必攻之地,到时候这些个皇族之人,不管是官家、后妃还是各位皇子们便是金人首要俘获的对象,是杀还是囚,恐都难逃一死。
官家被抓,必会让天下大乱,这时候,定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不管这人是谁,他\/她定会立时选出继位之人,稳定人心,而这继位之人,必是皇家血脉,不管是皇子,还是皇亲国戚,亦可!
江伊佳一拍脑袋,脑中已是一片清明。
此时的她只觉这幕后之人的手段极致阴狠毒辣,若她是贪恋人世欲念的饕餮,那这幕后之人便是混沌与那穷奇的结合。
他贪婪异常,又善蛊惑人心,为谋私利竟不惜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人!
皇族中,亦有不乏与他朝夕相处的亲人,亦可被他全都送入敌营,只为斩草除根,将这天下至高之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样的人,若是让他登上高位,真不知他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治理这乱世。
江伊佳心中清楚,这样上位之人,可不会是什么明君。
北边一旦开战,金人便绝不会轻易退兵,要么他率领良将抗金,要么便只能固守南边,退而不出。
若是抗金,那他又何必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将北边的疆土和皇族至亲送入金人手中呢?
所以,他定会固守南边,牢牢把持着这得来不易的权势!
江伊佳摇了摇头,这样的谋划,他们便不会只走刺杀金使这一条路,想来这见不得人之处,他们定还有后备之计。
她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如今看来,将萧贤护送至临安城的班荆馆内,无疑是羊入虎口,一去不返啊。
可此时有悔,已然是来不及了,只待明日午时前,他们能赶至临安,阻止莎莎她们前去班荆馆,若是来不及,那便只能另想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