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文海市有一次大的城市规划,城郊公墓要拆迁,在对墓地进行排查的时候,有一座坟墓无人打理,工作人员在守墓人那里找到了刻碑人的联系方式。
经过几天等待,得到的消息是,核实过了,他们区是有一个叫做厉菖蒲的军官,只是他已经在二十年前牺牲了。
坟墓主人叫江听夏,和这位烈士是夫妻关系,并没有子女。
再没有更多关于两人的信息。
关于该如何安置遗骨,成了个大问题,这件事搁置了三个多月,墓园这边电话响起,部队这边的工作人员将情况上报后,总区领导特批,要将两人合葬在一起。
合葬那日是个雨天,天上飘着细细的雨丝,当工作人员把装着遗骨的盒子放进墓中,两人正式合葬,天上的雨突然停了,只一阵凉风吹来,响起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两座墓碑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褪色,上面的照片也残损泛白,看不清面容,却依稀看得出两张年轻的面容,就永远这样伫立在这里,风吹不倒,雷打不动,永远不变……
……
新年,厉家的小院却冷冷清清的,一点喜气都没有,听到敲门声,厉菖蒲出来开门,看到门外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他苍老的眼睛没有一丝喜悦。
“不是说不用来了,你们就在自己家过年就好。”
厉予川撑着一个笑,推着孩子们叫爷爷,厉菖蒲挪动脚步又回了屋子。
厉予川看见家里什么都没准备,连年夜饭都没有,厨房里空荡荡的,因为他妈妈三个月前离开了。
这是江听夏离开后家里的第一个春节。
七十三了,人生了一场急病,突然就走了,虽然没受什么罪,可家里人很难接受,尤其是他爸爸,那么一个硬气了一辈子的人,扑在他妈妈身上放声恸哭,哭声回荡在病房里,撕心裂肺。
妻子离开以后,厉菖蒲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憔悴狼狈,他似乎是太痛了,收拾着江听夏的遗物,看着厨房里的药锅,在厉予川面前湿了眼眶,“你妈总担心我身体不好,怕我走在她前面,一直用这药锅给我熬药养身体,可她……突然就离开了……”
厉予川和许妮简单包了饺子,其余的厉菖蒲不许他们麻烦,别说包饺子了,他根本不想让孩子们来,只动了动筷子,就坐在饭桌上沉默不语,一顿饭吃得冷冷清清。
想起妈妈,厉予川的眼泪滴在饺子上,厉菖蒲只是放下碗筷。
“你们吃吧,我去歇歇,吃完饭就领着孩子回去。”
带着孩子回家后,把两个孩子哄睡,许妮跟厉予川提起晚上的事情。
“妈去了以后,爸不吃不喝不睡的,身体肯定撑不住,你看今天晚上,要不是咱们去了,我看他都不打算开火。”
“我觉得爸还没从妈离开的事情里走出来,情况还越来越严重了,以前他最喜欢小佳这个孙女了,说她和妈长得像,可是今天两个孩子在家里看电视笑了一声,爸脸色很不好,直接关了电视机,教训孩子们,他说,‘有什么高兴的,’他严重到就连别人的笑声都听不得了。”
厉予川自己也因为妈妈的离去悲痛万分,许妮这么一提醒,想起父亲那双混浊毫无生气的眼睛,他瞬间心慌得不行,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许妮追问,“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爸。”
厉予川回了家,敲门却没人应,他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口袋里手忙脚乱拿出钥匙,进门跑向卧室。
推开门,房间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瞬间腿软跪在地上。
床上,厉菖蒲抱着他和江听夏的合照,已经睡得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