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兮并没有选择让司机送自己，而是开了一辆车出门。
在经过一路的飞驰后，车子顺畅地停在了A市的看守所外的停车场中。
她今天是来见林语柚的。
但在此之前，她没告诉任何人。
要不是林语柚通过人不断送来消息，沈鹿兮其实并没有想见她的意思。
下车之前，沈鹿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没有的不对劲后这才下去。
虽然知道她在这里不会过得太好，可是瞧着林语柚如今憔悴的模样，沈鹿兮的嘴角下意识地更抿紧了很多。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我们只有半小时，林老师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吧。”
沈鹿兮的话并没让林语柚感到任何得意外。
她笑着看向她，娇嫩的脸上却带上了与平日相差甚大的冷漠。
“只有半小时，也够了，”林语柚说完后，便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着她，“其实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如果林老师找我，是为了说这种话，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见面的必要了。”沈鹿兮飞快地说着，“我这人不够善良，无法原谅想要杀了我的凶手。”
“沈老师倒也不需要这么妄自菲薄。”林语柚说道，“你要是不够善良的话，没准我也没有办法对你下杀手。你知道吗，我说我羡慕你，是真心的。”
“虽然我的手段的确不够光明磊落，甚至我这人算得上龌蹉，但沈鹿兮，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就这么好命呢？”
林语柚似不解般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坐在她对面依旧艳光四射的女人，突然语出惊人道：“你记得吗？其实以前，我们是朋友。”
沈鹿兮听见她这话，眼皮不安地跳了跳：“朋友？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我俩以前真是朋友来着，你是少东家，我是新签约的艺人，我在片场被人欺负，你路过救了我，然后我们就成为朋友了。”林语柚似乎很怀念以前，她的眉眼一下就柔和起来，“后来，你成了我的金主，带我出入各种宴会，给我资源，处处捧着我，给我撑腰，我是真心感谢过你的。”
听见她的话，沈鹿兮感觉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
但很快，沈鹿兮就知道林语柚说得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他们所有人都没记忆，独独只有林语柚有记忆的第一世。
“可后来我就觉得凭什么了？”
“我并不比你差，甚至很多事我都做得比你好，凭什么你处处都要比我好，凭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停留在你的身上，衬得我真的很像个恶毒女配。”林语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是临死前，很多话她就是想找人说一说。
“所以呢？” 沈鹿兮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漏洞，继续乘胜追击着问道，“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呀，就是在你结婚那天，给你下了点东西，想要全网直播出去，结果被谢淮鹤发现了。”林语柚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其实我很喜欢他，我见着他的第一面就很喜欢。”
“可是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就算第二世，你忘了他，甚至背叛他喜欢上了其他人，他也对你情深不悔，我是真的很嫉妒你。”
说起往事，林语柚的语气很是平缓，好像曾经对她来说，只是过往而已。
“所以，我是怎么忘记谢淮鹤，又喜欢上其他人的，需要我明说吗？”沈鹿兮觉得这些真的很没劲。
第一世如何，她没有记忆也不得而知。
但如果林语柚能回到过去，说明第一世，她必定是怀抱着强烈得不甘与怨恨而死。
但第二世，在她拥有所有的记忆的前提下，她最先做的并不是改变自己，而是想让她死。
听见沈鹿兮的话，林语柚却是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没打算让你忘记谢淮鹤，我只是想一劳永逸，让你去死而已，没想到你福大命大，竟然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
说着，林语柚倒是没太忍住地笑了，“你知道，我发现你忘记谢淮鹤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嘛！虽然谢淮鹤十分坚定，但叶凛可不是。”
“你看，在这一方面，我还是赢了你的。”
“就是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恋爱脑，我让人拦着谢淮鹤不让他回国，叶凛也怕自己冒充谢淮鹤的事败露，十分配合我。要不然，你也不至于一颗心完全扑在叶凛身上，不过你哥倒是挺有意思的，发现你喜欢叶凛后，明知道叶凛是在冒充谢淮鹤，还真帮他隐瞒了下来，要不是这样啊，最后的结果还真挺难说的。”林语柚恶劣地笑着，“不过叶凛也挺厉害的。”
“冒充你的救命恩人，又冒充自己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沈鹿兮，你怎么会这么蠢啊！”
沈鹿兮以为自己是会生气的。
可真听见这些后，她发现自己的内心压根就毫无波澜。
“所以，这就是你后来发现你追不到谢淮鹤，就来追叶凛的原因？”
“是啊，只要你的东西，我都喜欢。”林语柚坦然承认，“不过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叶凛也不是，他吃干抹净后，竟然不想认账，还因为我对你下了杀手，想要报复我，你看，明明是他先出轨的，最后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我也挺冤的。”
说着，林语柚却倏地坐直了身，再度盯着沈鹿兮的脸：“所以我说，你真是好命，你明明都背叛了谢淮鹤，你凭什么让他依旧对你情深不悔。”
沈鹿兮觉得自己今天答应过来见林语柚就是个错误。
她起了身，不太想在和她纠缠下去。
“林语柚。”
“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
“你说我蠢，说我恋爱脑，我承认，但我再如何恋爱脑，再如何蠢，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一辈子只为了得到男人的喜欢活着。”
“你篡改我的记忆，让我误以为，叶凛就是谢淮鹤，你将你的想法稍加改变安在我的身上，让我自我怀疑，远离谢淮鹤，但是林语柚，我对你虽有怨气，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为了得到谁，去对付谁。”
“你本来可以凭着上一世的记忆，活得更加精彩，甚至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度，但你认知，让你显得很可悲。”
“世上没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你想象中的我，你凭什么认为，没了我，谢淮鹤就一定会喜欢你呢？我的世界，我的朋友，都会围着你转呢？”
林语柚闻言愤怒地瞪着沈鹿兮：“你懂什么！要不是你是沈家的大小姐！他们怎么会围着你转！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现在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就是因为你背后的沈家吗？”
“我不否认我有今天的成就，与沈家脱离不了关系，我甚至比很多同龄人都要更接近终点，我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很多人想要的一切，可是林语柚，这些你也得到过，不是吗？”
丢下这句话，沈鹿兮便快步离开了房间，并不想再多留一会儿。
后面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走出房间后，沈鹿兮这才回身朝林语柚看去。
她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看着哪里，可她此时就像枯萎的玫瑰，了无生机。
对于她，沈鹿兮仅剩的一点同情心可以说是耗得干干净净。
她不知道自己第一世是如何的光景。
但她切身体会过自己的第二世。
除了糟糕，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
车祸、失忆、爱人被取代。
甚至是家里也因她而受到重创，哪怕自己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那些所造成的伤害，并不能一笔勾销。
她坐在车里，明明车外暖阳十足，可她却觉着自己恍若直坠冰窖。
而她重活一世，或许是因为老天偏爱，但她知道，更多的，是有人用自己换了她一世的平安。
车挂上的平安符被天光勾出微微的金影。
没等沈鹿兮细看，谢淮鹤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老婆，你在哪？”
简简单单地五个字，可以说是一下就驱散了沈鹿兮心里的阴霾。
都过去了。
她告诉自己。
“商场，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