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兮下去的时候,谢淮鹤正好端着榨好的西瓜汁从厨房出来。
见着她,谢淮鹤很是顺手地就将榨好的水果汁递了过去。
“喝些,解暑。”
沈鹿兮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时,没太忍住看了他一下。
青年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感情,甚至还能窥见他一两分的冷意。
“去哪?”沈鹿兮接过喝了口后,这才问了谢淮鹤一句。
“院里。”
沈鹿兮并没反驳,只是她在走时,下意识地将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发现并没有见着林语柚的身影后,有些诧异地停顿了片刻,随后才发现叶凛竟然也不在。
倒是傅野同叶鱼都在客厅里老老实实地坐着。
【笑死了,谢淮鹤吵架都还记得给自己老婆准备西瓜汁,哈哈哈!】
【刚才徐星星倒是和老婆说了什么啊!我感觉出来后,老婆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呜呜,能不能不要虐我们小情侣啊!有什么误会难道不可以说开吗!!我真觉得谢神要碎了!】
【老婆你抱抱你谢神吧!你回头看他一眼吧!你们别虐我啊!】
【插个题外话,林语柚怎么同叶凛一起出去了啊!总感觉这两人走在一起,没什么好事啊!】
“找什么?”
见着沈鹿兮一直没走,谢淮鹤便上前一步,低头在沈鹿兮耳边轻声问着。
“没什么。”
沈鹿兮摇头。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
宽厚温热的手掌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好像是握住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沈鹿兮放远的心神几乎是在瞬间就被他给拉回来。
“走吧。”沈鹿兮仰头对着谢淮鹤说道。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客厅。
颜烟回来时,正好瞧见两人手拉手离开的画面,她看着两人的身影愣了一会儿,才扭头问着身侧的徐星星:“谢神同兮兮和好了吗?”
“没了。”徐星星摇头。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人现在看似还算融洽,其实中间隔着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并不是一两句就能哄好的。
“那他们?”
对上颜烟困惑的眼,徐星星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哦,臭情侣秀恩爱了,不用管他们。”
-
院子里的监控早就被拆掉。
甚至他们站在这,还能闻见有些咸腥的海水,正随着海风一阵一阵地涌来。
沈鹿兮握着水杯的手不自在的缩紧,手指处骨节分明。
谢淮鹤就站在她的面前,将她此时的喜怒哀乐全都尽收眼底。
自也包括她此时的紧张。
“兮兮。”
谢淮鹤叫她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喉咙间也是一紧,甚至有了几分干涸的感觉。
听见声音的沈鹿兮飞快地抬眼,但也仅仅只是扫了他一遍,就重新垂了眼。
脆弱纤长的眼睫在他眼前微微颤抖着。
谢淮鹤瞧得也是一阵心痒,但很快他就抚平了自己的这些想法,转而继续说道,“今天傅野同我说了些事。”
这话一出口,其实嗓音也有几分凝滞的感觉。
沈鹿兮不太自在地低头喝了一口。
她同谢淮鹤之间从没这样严肃认真过,一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模样来面对他。
而显然谢淮鹤此时对她也是紧张的。
甚至他们也都因为接下来将要聊得话题,而有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远处海浪拍在岩石上。
溅起硕大的水花。
沈鹿兮看了眼就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落在了谢淮鹤的身上:“你今天许诺了傅野什么?这么快就将我给卖了。”
谢淮鹤也没瞒着她:“一瓶酒。”
“是你拍下的那瓶?”沈鹿兮对谢淮鹤的爱好从来都是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他这些年拍下的藏品到底都有哪些,“那我可真值钱。”
谢淮鹤弯下腰,想要凑到她面前,可身子弯到一半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并没有彻底弯下去,而是用一种揶揄地语气说道:“大小姐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无价的。”
沈鹿兮抬眼看他。
自然也感受到了谢淮鹤专注的目光。
半晌,她才说了句:“油嘴滑舌。”
不过这句说完后,她肩膀却是有些微微地往下耷拉,像是泄气了一般:“说吧,大少爷,你想问什么,我一定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谢淮鹤依旧注视着她:“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
“兮兮,我之前不愿问你,是我知道你不想说,也是信你不会因为这些荒唐的事,而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谢淮鹤犹豫片刻后,还是出了声,“我想知道,所有。”
谢淮鹤故意在“所有”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
就是想要沈鹿兮知道自己的决心。
沈鹿兮抬眼看着他。
眼睫微微扑簌着。
谢淮鹤没有催促她,但同样也没有因为她为难,而就放过她。
因为他今天一定要弄清这些年沈鹿兮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躲着他。
毕竟就算要死,也得当一个明白鬼,不是吗?
沈鹿兮当然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
甚至在她今天同傅野说了那些话后,她就明白谢淮鹤是一定会知道这些的,甚至也做好了将一切都坦白的打算。
果然,刚一回来,她就被谢淮鹤这人给拦了一个正着。
“其实也就是傅野说的那些。”沈鹿兮想了半天,这才憋出第一个字,然后陆续连成一句话。
谢淮鹤安静地站在她面前,也不催促她,但他的态度今天很明显,他就是要知道所有。
所有被沈鹿兮瞒着的事。
沈鹿兮的确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说。
毕竟就这件事而言,经过今天傅野的话,她也觉得自己是错得有些离谱。
不管如何,她的确都不该怀疑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对她的疼爱。
沈鹿兮的眼尾也慢慢地跟着耷拉下去。
显得有些可怜。
谢淮鹤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可怜她。
而见着自己装可怜实在是没用的沈鹿兮顿时有些垂头丧气。
她埋头几口就将杯里的西瓜汁给喝完,似壮胆般。
谢淮鹤眼中下意识地流露出几分笑意,可在沈鹿兮抬头的那一霎,所有的情绪便全复过于平静。
“说吧,我洗耳恭听。”
知道自己今天是真的躲不过去,沈鹿兮这才慢慢吞吞地开了口。
这一次,她没在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所梦见的全都给说了。
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沈鹿兮这才敢抬眼去看谢淮鹤的反应,果不其然,谢淮鹤的脸都被气黑了。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眸色深沉,漆黑若渊,怒意也似正一点点的酝酿出来,薄唇更是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只在在如何克制,那双眼此时却是将他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
阴沉、冷峻、如冰一般尖锐冷戾。
沈鹿兮哪怕和他相熟,此时也有些畏惧他身上的压迫感。
她想装可怜,可真到关键时刻,她却发现自己压根就转不出来,甚至脸色也要比之前更冷漠一些。
“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些。”
沈鹿兮仰着脖子,语调冷淡地说道。
“好,就这些。”谢淮鹤倏地轻笑,语气听着有几分轻快,可那双深沉如墨的眼底却依旧酝酿着滔天的怒火,“沈鹿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直瞒着我,还挺伟大的。”
沈鹿兮死死地咬着牙,不服输地迎上他的怒火:“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伟大,只是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
“那什么算是有必要?”
“是说也不说,问也不问就给我判死刑吗?还是在你心底,就是认定了我谢淮鹤就是一个见异思迁、会移情别恋的人?”谢淮鹤也不想同她吵,可她给出的理由实在是过于荒诞。
荒诞到他听见就想发笑的程度,“好,我们退一万步说,我谢淮鹤的确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那我父母和谢期卿呢?”
“从小到大,他们哪个不是疼你胜过于我,就算是我做错了事,他们将我赶出家门,也绝对会成为你的退路。”
“沈鹿兮,你怀疑这些时候,完全就是在侮辱他们。”
这一点,沈鹿兮的确无话可说。
她垂眼,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让泪掉下来,也努力克制着自己微颤的嗓音,继而继续同谢淮鹤对峙着。
“是,不该怀疑干爸干妈对我的好,但是谢淮鹤你让我怎么想呢?”
“梦中的一切都和现实契合,甚至我逃了这么久,一回来还是同这一堆人撞上,从而出现在这个避无可避的综艺,你让我能怎么办?”
“我只是想让我和我的家人活下去,有错吗?”
垂在身侧的手被谢淮鹤死死捏住,在沈鹿兮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终究是忍耐不住地一下就冲上去,捏住了沈鹿兮的下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说到底,你还是对我不信任。”
“嗯,你让我怎么信任了?”沈鹿兮抬眼看回去,水汽化开氤氲在她眼中,衬得那双眼更加灵动可怜。
“难道我没告诉你,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吗?”
随着沈鹿兮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里。
原先钳制着她下颌的力道也渐渐松散。
他看着她。
黑沉的眼底翻滚过种种异样的情绪。
半晌,他似脱力般地后退了两步:“可你知道,我不会。”
“我当初还以为,你不想订婚,是因为还没准备好,原来是那个时候,就不信任我了啊。”
“兮兮,为了这种荒诞的理由,将我推开这么多年……”谢淮鹤看着她,原先酝酿在眼底的怒火不知何时消退,甚至就连所有的声音倏地都戛然而止地风里,他仰头,闭上了眼。
也掩住了眼中悄然涌出的湿意。
后续的话也逐渐变得艰涩。
“你说,我会不会也觉得难过呢?”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便让沈鹿兮哑口无言。
她仰头透过满是水汽的眸子看他。
所有的一切呈现在她眼里的都好像变得虚无,只余下一点模糊的轮廓。
她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涸嘶哑到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挣扎半晌,沈鹿兮终究是闭上了嘴,没再说半句。
甚至像是认输般地垂下了脑袋。
谢淮鹤也不知该怎么说,但他明白一点,就算是知晓了这么荒唐的事,就算是明白沈鹿兮对自己并不信任。
可他依旧不愿意放手。
眼前这人,是他自幼便守着的珍宝。
他怎会甘心就这样将她拱手让与他人。
要是甘心的话,早就甘心,也不会变得那么不择手段了,不是吗?
“你说得对,兮兮。”
沈鹿兮抿着嘴角,沉默着看着他。
“我们之间的确是需要一个冷静期的。”谢淮鹤犹豫半晌,还是抬手将她吹乱的头发给别在耳后,“但这个冷静期不可以太长,知道吗?”
听见他的话,沈鹿兮感觉自己的眼中好像被湿意给填满。
甚至不争气地想要抱着面前这人大哭一场。
在谢淮鹤的手抽离她耳侧的时候,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下意识的,一下就抬手抓住他。
谢淮鹤没有动,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
特别是手掌上传来的颤意,更让谢淮鹤觉得心疼。
“我……”沈鹿兮刚开口,倏地就感觉自己的声音实在是颤得厉害。
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被人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的脑袋抵在他的身前,熟悉的柚子香几乎是争先恐后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
沈鹿兮抓住他手的力道比之前更紧了些,像是在确认什么什一般。
“谢淮鹤。”
“嗯?”
“我真的很怕。”
“我知道。”谢淮鹤抱着在他怀中忍不住颤栗的人,心疼的情绪一阵接着一阵地起伏而来,远远压住了刚踊跃而起的失望与难过,“兮兮,我会在。”
“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