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胆也忒肥了,一点儿也不怕朕?
瞅着浑然不惧的李斯文,李二陛下只觉得邪门。
可细细回想,似乎是打一开始,李斯文从昏睡中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怕过自己。
直直盯着李斯文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他的底气何在,但良久后,李二陛下只觉得双眼酸涩,率先移开了视线。
“哎,朕有时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真活腻歪了,着急去与仙人团聚。”
李二陛下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摆手,示意王德去御膳房弄些吃食。
一大清早就开始上朝,听大臣们上报政事,半途又碰见李斯文过来告御状,都快晌午了,他还一点油水没沾。
等殿中闲杂尽数离开,只剩皇帝与李斯文二人后,李二陛下这才起身,边走边问:
“说说看吧,你到底犯了多少罪?”
瞅着皇帝卸下佯怒伪装,李斯文心中一松。
虽然李二陛下文韬武略,使得良臣武将、十六卫精锐心悦诚服。
但其实,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唯吾独尊,手下不可逾越的架子。
单看程咬金几次在朝会上的表现就能看出。
皇帝委任重担的时候,程咬金甚至敢撒泼耍混,以人有三急的借口望风而逃。
甚至几次在酒席之后,趁着全场大醉,将皇帝爱不释手的宝贝偷摸塞进自己腰包...
因为那柄从程处默手里摸来的宝刀,他挨了皇帝好几顿臭骂,这仇他记程咬金半辈子!
可就算程咬金如此胡闹,但皇帝对他却少有处罚,反而愈发信任。
甚至,连今天程咬金私自调动左卫、左骁卫禁军。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李二陛下也只是象征性的训斥几句,惩罚更是不痛不痒。
由此可见,李二陛下虽为九五至尊,但对所谓的孤家寡人,那是敬而远之。
比起恭敬疏远的臣子,他反而更欣赏真性情的创业伙伴。
也正是早早看清了这点,李斯文才会屡次三番的挑衅皇帝,看他气急跳脚,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模样。
只要自己把自己归入不懂事的晚辈行列,那李二陛下也只会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你,而不会动用君臣的那一套规矩。
听到皇帝询问,低头沉思片刻,李斯文不太肯定的说道:“罪在哪...错在目无尊卑,当街砍杀李孝慈?”
你还知道自己目无尊卑?
李二陛下腹诽一句,看向李斯文的眼神愈发不善:“还有呢,再想!”
李斯文瞅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皇帝,眉头微皱,紧忙左右探寻,将殿中布局尽收眼底。
而后心绪不由一沉——这皇帝老儿把所有人支开,果然是来者不善!
急速起身后退几步,靠上两人环抱不住的粗大顶梁柱,李斯文急声说道:“罪在...杀害倭国使节,差点引得两国交恶?”
李二陛下气笑一声,这小子东扯西扯一大通,尽是些旁枝末节,对自己最大的过错是避而不谈!
听着皇帝解下腰带,甩动间空气劈啪作响的动静,李斯文扯动嘴角,只觉得背后新肉隐隐作痛。
他背上那伤才刚好了没几天,今天又挨一顿劈柴炖肉?
无奈叹气,小声嘀咕道:“臣罪在伪造军令,篡改禁卫排班?”
“某看你小子是真皮痒痒了!”
李二陛下只觉得,刚才佯装出的怒气有变假为真的迹象。
这小子这张嘴是真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你那是伪造军令么?分明是假传圣旨!
‘伪造军令’、‘假传圣旨’,这两项罪名虽然听着差不多。
但追究起来,前者或许有情况危急,不得已而便宜行事的意味。
而后者...那可是动摇国本,不折不扣的谋逆之罪!
听着身后腰带的动静愈发响亮,李斯文心思急转,不情愿的认罪道:
“假传圣旨,某罪在假传圣旨行了吧!”
“哼,兵者乃国之重器。要不是你还知道点轻重,调动左卫、左骁卫,只是暂替左右武侯行巡街之职,没有真的闯进朱雀门...”
“若不然,朕今天就是拿造反的名头砍了你,你爹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虽说如此,但李二陛下拿李斯文也确实没什么办法。
杀头是不可能的,懋功将家里独苗放在长安,托自己照看,结果自己不言声给砍了...
那长安留守的各家孩子,谁还敢留在长安?
没了这些质子,自己还怎么安心放权,边疆战起又该如何?
至于充军,或者流放...也不可。
自己和观音婢白头偕老的可能,全攥在这小子手上,没了他,观音婢的病要咋办?
那驱逐出京?
回想起汤峪短短时间的变化,李二陛下果断摇头。
把他赶出京城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励!放他游龙归海,万一事发突然找他解决,一时半会也见不得人影。
万一再学了药王孙思邈,偷摸钻进终南山...
左思右想,李二陛下最终低头,看向了手里真皮腰带。
反正这货皮糙肉厚的,上次追着打了几十鞭也没什么大事...
于是故作释然,对着顶梁柱后的李斯文好声相劝:
“哎,算了算了,懋功效忠大唐十数年有余,于某更是肱股之臣,哪怕是看在懋功的份上,某也不可能重罚于你。”
“刚何况你与长乐情投意合,几年之后你我便是一家人,行事荒唐点就荒唐点吧。”
皇帝的声音虽然轻缓,但李斯文还是能听出,暗藏其中的怒气,根本不为所动。
咽了口口水,为自己辩解道:“陛下,昨天那事真是事发突然,某一着急就昏了头...也是情有可原嘛,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