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终于说出他的来意。
果然,还是为了洗髓丹。
手握两颗上上品洗髓丹的孔幽笑得笃定从容。
但他也好奇,道缘为什么会来找他第二遍。
道缘上次被孔幽拒绝过。那时他和霍茗一的关系融洽,霍茗一把他哄得很舒坦,所以一吹牛,就说能让大师兄给他买价格昂贵的洗髓丹。
但他在孔幽这里跌了跟头,孔幽直接说不给买,让他打道回府。
因为孔幽不帮忙,道缘吹牛没有人给他托着底儿,他在霍茗一那里也没面子。
霍茗一问起洗髓丹的事,道缘怒极,喝斥他两句。
这一下子,就把二人的关系弄得很僵。
但霍茗一是个会讨长辈喜欢的后辈。被道缘这么不留情面地斥责,除了那个已经消失的逆来顺受的孔幽,没有任何人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
但霍茗一可以。
他甚至主动讨好道缘,重新恢复和他的关系。
他说,他自掏腰包,从山下请了个戏班子,到道缘面前演上一出。
他们这些修士,为了自己的清誉,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很多消闲的活动都不能沾边儿。
看戏算是为数不多的、能摆到台面上来的消遣。
这次霍茗一花了大价钱,只给道缘一人看这场戏。道缘对于少年人的讨好十分受用,他欣然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好戏就在那日晌午之后上演。
那天是个阴天,天气很闷,但没下雪。道缘坐在自己的庭院内,看着那些覆粉涂面的戏子在临时搭成的木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
这出戏名为《送黄娘》,道缘没听过。霍茗一给他倒了杯茶,说这戏本听得人比较少,但胜在新鲜。他也是头一回听。
霍茗一说到这里,笑得有些腼腆。
“要是我有幸能拜入长老您的门下,到时候我还能请孔师兄、萧师兄和若雪,我们师徒五人,其乐融融地观戏,不知该有多好。”
他倒是会想。
没有人不喜欢团圆,虽然大长老座下几个真传关系紧张,但不代表道缘不想他们之间和和睦睦。
“你有这份心,就很好。”
道缘还夸霍茗一懂事。
他知道霍茗一的意思,对方这么奉承他,无非是想让他再努努力,把大师兄说动,买下那两颗洗髓丹。
不,霍茗一现在也不贪心了,他只要一颗就行。
五颗能让他的灵根彻底变成单灵根,但一颗,能让他混过这次的入门考。
以后的事,留到以后再想,还是度过眼前的难关比较重要。
霍茗一隐晦地向道缘透露了他的真实心意,可道缘仍然觉得为难。
上次他和孔幽不欢而散,孔幽虽然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但他的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
没钱,不给。
道缘还不想和这个徒弟闹得太难看,毕竟孔幽能帮他做很多事,而且他还背靠着家大业大的孔氏。
道缘总惦记着从孔家那边捞到几分好处,不然他不是白当了孔幽的师父?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
眼见道缘犹豫,霍茗一也闭上嘴巴,没有继续劝说。
好戏还在上演着呢。
这时,戏台上忽而一声娇喝,是扮演黄娘的女子,在叫那个佝偻着后背的管事。
“管家,你怎么会是我的亲爹爹——”
女子拖长了声音,满是惊愕和痛苦,这尖锐的声音把道缘长老的注意力也唤了回去。
看着台上的戏,道缘仿佛一口钟,被人猛敲了一记,两耳嗡嗡作响。
戏台上的戏越来越精彩了,原来黄娘是府上管家的女儿,是管家和夫人私通后的罪证。
后面的情节依次上演,黄娘要和少爷在一起,管家阻拦,老爷震怒。不愧是花重金请来的专业戏班子,老爷打死管家和黄娘那两幕,做得特别真。
霍茗一暗暗瞥向大长老,只见道缘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仿佛那满身是血的管家,就是他自己。
还有,那可怜的黄娘,让他看到了穆若雪的命运。
若雪,他唯一的女儿……
大长老顿时变得坐立难安,端起茶杯喝水时,手一直在抖,把茶水都洒到了身上。
霍茗一连忙找手帕来擦,还不断地关心大长老。
“长老,您怎么了?”
大长老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霍茗一。
“你到底知道什么!说!”
木台子上的戏班,见两人忽而起了冲突,纷纷停下来。道缘突然发作,砸了所有的东西,让他们都滚出去。
“长老……”霍茗一装作毫不知情的可怜样儿,“早知道您不喜欢这出戏,我就不安排了,这还惹得您生气。”
道缘知道自己在把怒火撒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而且霍茗一在拦着他的同时,还受伤了,手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痕,正在流血,看着瘆人。
道缘这时冷静下来,他定了定神,把瑟瑟发抖的霍茗一,又拉回到原位。
他挤出笑容。
“茗一,你想要洗髓丹么?”
“想……不不,不想……”
霍茗一可不敢点头。
道缘让他别怕。
“你想要洗髓丹,长老就给你找来。你服下丹药后,一定不要浪费,要好好修炼。”
你要成为我的棋子,当上一宗之主,顶替掉现宗主的位子。
这样,我,还有我的女儿,才能太平地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