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北江第一医院……)
楚元坐在手术室外的医疗椅上,整个人像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她的眼睛呆滞地看着地面,半个小时都没有挪动一下,眼神似乎都没了聚焦。
一周前车祸后,他们被送到北江一院救治。
楚元的外伤并不严重,身上有几处擦伤和脚踝处的扭伤,即便没有好好治疗,现在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的伤在心里,因为她醒来后就得知,柯彬郁伤得很重。
他多处脏器受损,猛烈地撞击引发严重的胃出血,因出血量过大,甚至诱发了严重的心脏问题。
被紧急抢救后,随即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整整一个星期也没有脱离危险。
今天一早,他的各项身体指征出现波动,病情已经很难维稳。
医生只能选择风险较大的治疗方案,紧急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三十。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楚元一动不动地等在手术室外,像是在等待上天的审判,不仅是对柯彬郁的,也是对她自己的。
他生,她便生,如果他真的不幸,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这些天楚元不言不语,心里不住地自责,那天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到?
她让柯彬郁等了那么久,车祸就发生在一瞬间,哪怕她能早到一分钟,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了。
江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楚元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现在也很忧心孙子,虽然已经尽力宽慰过楚元,但根本无济于事。
楚元在静静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煎熬却好像长的没有尽头。
江姝美得知柯彬郁危重的消息,从法国赶了回来,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这会儿火急火燎地赶到手术室外:“彬郁!…彬郁啊!…”
她语带哽咽,焦急地拍了一下手术室的门,厚重的门自然纹丝不动,门顶上“手术中”的警示灯,亮得刺眼。
江老夫人起身扶住了她:“姝美啊,彬郁还在手术,大夫说,至少还要一个多小时。”
“妈!彬郁要是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江姝美崩溃地哭了出来。
“不会的!彬郁是个坚强的孩子,这一次,也一定能挺过去的,你要相信他!”
江老夫人倒是异常的镇定和坚强。
江姝美听了,心里不由地怒火中烧,他的儿子几次三番,都为了她不喜欢的女孩子,几乎丢了性命。
她陡然注意到坐在一旁,神情呆滞的楚元,疯了一样冲了过去。
楚元只听到耳边一声猛烈的脆响,整个人被掀翻在了地上,随即脸上火辣辣的剧痛。
她这才清醒了几分,竟觉得这疼痛,让自己整个人舒服了一些,似乎身体够疼,心里才没那么疼。
“你这个祸害,十足的害人精!为什么伤的不是你,让我儿子替你挡着?”
“我的儿子自从认识你,哪有几天好日子过?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几次三番的,我看他非毁在你手上不可!你这个小贱人!…你还我儿子!…”
江姝美现在已经不管不顾了,平时装出来的教养,更是一点不剩,一边叫嚣着,一边上手继续开打,俨然一个受了刺激的疯女人。
江老夫人忙出声制止,并示意陈妈上前拖住江姝美。
“姝美啊,你冷静一点!这事怎么能怪小元呢?”江老夫人劝道。
楚元默默地流着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挪回到了椅子上。
她并不敢大声地哭,这一顿殴打和谩骂非但没让她生气,反倒让她心里更痛苦愧疚。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楚元哽咽着,不住地道歉。
“住嘴!谁是你的妈妈?我从没承认过你是柯家的孩子,在我看来,你就是路边捡回来的小猫小狗。”江姝美极尽刻薄地辱骂着楚元。
“彬郁要没事就算了,我姑且留着你的命,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一定要你给他偿命,你不是爱他吗?那就陪他一起死好了!…”
楚元听了这话,心里却坦然了几分,她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啊。
若不是江老夫人和陈妈拦着,江姝美恨不得当场将楚元撕了。
可楚元只是安静地任由她辱骂,眼泪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江姝美气愤难平,一顿发泄并不够,时不时地继续指责谩骂着楚元。
楚元已经听不清她后面都骂了些什么,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更不会因为受到这么点辱骂,心里生出一丝怨气。
她现在心里只剩忧伤,她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医生能早点从手术室出来,尽快告知她手术的结果。
终于,上天似乎听到了楚元的期盼,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名男医生从门里走了出来,疲惫地摘了口罩,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只有楚元的腿似乎失去了知觉,完全挪不开步子,只能静静地坐在医疗椅上看着医生,连呼吸都是凝滞的。
“手术很成功,病人正在进行术后观察。”
医生虽然表情凝重,带来的却是好消息,围着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谢大夫!真是辛苦了!…谢谢!…”
医生伴着一片道谢声离开了。
楚元这才捂住嘴,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
江姝美听到楚元的哭声顿时不爽,骂骂咧咧地又想上手。
“好了!!…”江老夫人大喝了一声,她方才担心孙子,也体谅江姝美做为母亲的心情,没和她计较。
现在见她又要撒泼,便忍不住了。
“姝美,这就是个意外!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怎么也不该怪到小元头上,这孩子已经够伤心够可怜了!”
“你既然知道彬郁是怎么对这孩子的,心里就该有点分寸,再不喜欢也不该这么对她。除非,你一点都不顾念母子之情。”
江姝美被一顿喝斥,多少消停了,只是看着楚元的眼神仿佛要活吞了她,恨意一分都没有消减。
“我先留着你,等彬郁好了,再慢慢和你算账!…哼!”
说着,江姝美愤怒地离开了。
“好了小元,彬郁没事了…”
江老夫人见楚元蜷缩在医疗椅上,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很是心疼地上前安慰。
“奶奶!!…”
楚元抱住了江老夫人,更是没了丝毫节制地哭了出来,她这些天压抑地够狠够久,再不宣泄出来,怕不是憋死就是疯掉。
“好了好了,你刚刚也听到了,大夫说手术很成功,彬郁一向坚强,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他一定会平安的,快别哭了。”
江老夫人一边抚摸着楚元的后背,一边安慰着。
楚元哭了很久,才勉强让自己停下来。
她平静下来,想起江姝美指责自己的话,心里有些疑惑,再听江老夫人安慰自己的话,似乎柯彬郁身体危重不是第一次,且诱因都和自己有关。
她松开了江老夫人:“奶奶,刚才妈妈说,大哥不止一次为我涉险。上次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江老夫人轻笑了一声:“她那是担心彬郁,迁怒在你的身上,就口不择言。”
“不过,和你有关倒是不假,只是不该怪你。我自己的孙儿,什么秉性我最清楚,他若不愿意,谁也强求不来,他要心甘情愿,又怎么能怪你呢?”
“这些事儿,等彬郁身体好了,你亲自去问他吧。我只能说,造化弄人,孩子,你是他的命啊!”
江老夫人语气平静,心里却多少有点感慨。
造化弄人,自己是大哥的命?!
楚元听了江老夫人的话,心里更是疑惑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