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凤口中顾老田家院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女人正跪在院子里,苦苦哀求着:
“娘,你就给拿几个鸡蛋让我带孩子去沈大夫家看看吧!”
老妇的叫骂声立马从屋里传了出来,“鸡蛋不要钱吗?一条贱命用得着几个鸡蛋吗?让她躺着,躺两天自然就好了!”
“娘,求您了,草儿脸都烧红了,这么烧下去会没命的。”娄氏又是磕头,又是哭求的。
可惜,不值钱的眼泪,对于顾老田一大家子来说,一点儿用都没有。
顾家那些在家里的人,都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谁也没有为娄氏说一句话。
“赔钱货死了正好,赔钱货,当初要不是你这个败家的要养,今儿也不会有这个事!”大儿媳妇哀求,老马氏是一点儿都不为所动。
若是哭求有用,只怕老马氏早就去外头给十九个孙子求十九个孙媳妇进门了。
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鸡蛋能卖一文钱,六个鸡蛋能卖六文钱,那可都是钱啊!
娄氏见婆婆如此态度坚决,她抬手抹了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进了后院挨着茅房那屋。
顾家人口众多,大房又没有儿子,他们一家三口住的是挨着茅房的柴房改的屋子。
小小的泥土屋里,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脸色烧得通红,人已经昏睡不醒了。
娄氏进屋后,先是摸了摸女儿的脸,然后打开了放在墙角处的小木箱。
她在里头翻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找出一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头。
布头虽有些旧了,颜色倒也算鲜亮,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把那块布塞进怀里,抱起轻飘飘的女儿,离开顾家直奔沈蓉家。
对于娄氏带着女儿出门,老马氏隔着窗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老马氏很清楚大房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沈连川愿意不收东西给她家人治病,她自然乐意占这个便宜。
刘金凤刚跟沈蓉说完她家隔壁顾老田家的事,顾家大儿媳妇娄氏便抱着已经烧迷糊的女儿便出现在沈蓉家院门外,一脸踌躇。
沈蓉没想到,刘金凤才跟她说起顾家大儿媳妇,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家门外了。
刘金凤给了沈蓉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婶子快进来,这孩子是怎么了?”沈蓉收起针线活,人立马站了起来。
“那个……沈大夫不在家啊?”娄氏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院子,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爷爷在隔壁村有个病人,他一早就出门了,应该快回来了。”
沈蓉见娄氏吃力的抱着一个半大孩子,又想到刘金凤之前说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同情这个一脸苦相的女人。
“婶子先进来吧!村里人都知道我一直都跟我爷爷学医,我先看看孩子吧,就算我治不了,也能让孩子缓缓,等我爷爷回来。”
沈蓉一番话,娄氏心动了,便抱着孩子进了院子。
沈蓉把人带进了六爷爷平时给人看病的那屋。
刘金凤并没有跟着进来看热闹,反而跟隔着屋子对沈蓉喊了声:“三娘,你先忙,我回去了啊!”
说完,一溜烟便离开了沈蓉家院子。
这年头随便一个风寒都能要了人命,哪怕再爱凑热闹的人,也不会凑到病人跟前看热闹,躲都来不及呢!
“婶子,把孩子放竹床上吧!”沈蓉指了指靠窗放着的竹床。
娄氏看着那干净整洁的床面,愣了下,这才把她怀里的女儿放在铺了薄被的竹床上。
“沈…小大夫,你帮我看看我女儿,我……”娄氏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颜色还算鲜亮的布头送到沈蓉面前。
“婶子,你让我先看看孩子吧。”沈蓉没接那块布,让娄氏站在一旁,她上前两步,这才看清楚这姑娘的模样。
那孩子很瘦,黑瘦黑瘦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女孩子,她看着很小,脑袋大大的,身体瘦得跟麻杆儿似的。
那给病人躺的竹床只有两尺余宽,那姑娘躺在上面,只占了很小一块地方,原本就窄小的竹床,被这瘦得皮包骨的姑娘一躺,立马都显得宽大了起来。
因为发烧,这姑娘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差,黑里透着红,她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说一句衣不蔽体也不为过。
若不是刘金凤提前跟她提了嘴,她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姑娘,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这孩子跟个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大,这么瘦的孩子,也只有之前的小柱子能比一比了。
可小柱子是什么情况?
没爹没娘,那时他唯一的奶奶生了病,还病得起不来床,小柱子在那段时间才食不果腹。
以前小柱子跟奶奶日子虽清苦,但每天勉强能吃上一顿饱的饭。
可眼前这个姑娘,显然是从小都没吃饱过饭,她有爹有娘的,可显然日子过得比没爹没娘的小柱子还不如。
沈蓉看了眼身旁同样干瘦的女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的手往小草头上一放,立即被那个热度给惊到了。
这也太烫了!
沈蓉又给病人摸了下脉,可惜她学艺不精,也只能大概看出这姑娘是着了凉了。
“婶子,你女儿是受凉了,她是去哪儿了?”沈蓉手搭在娄氏女儿的手腕上问道。
“她前天去了西边山沟,不小心掉进水沟里,弄湿了衣裳,没及时换掉湿衣裳,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娄氏苦着一张脸道。
她女儿哪里是没及时换掉湿衣裳,是压根儿没衣裳换。
沈蓉看着烧得迷迷糊糊的病人,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命大,还是这娄氏和她男人心大。
这孩子烧了几天了,这才送过来,沈蓉心里不由得更加同情这个孩子了。
沈蓉斟酌了翻,也没给病人开药,先打了些温水,让娄山关给女儿擦拭身体,又从东屋的柜子里拿出一床旧被子,给病人盖上。
天也冷了,东屋这里也准备了给病人盖的被褥,虽是旧的,被面上却没有什么补丁,平时若是有人用了,六奶奶便给拆洗了,让太阳晒晒,倒也干净暖和。
这被褥是长生以前用的,被子虽是长生不用的,可娄氏见到这样的被褥时,眼里还是不自觉闪过一丝羡慕。
她还是嫁进顾家时,盖过没打补丁的被面呢!
一晃都二十多年了,家里那张被子补了又补,已经补得没一块好地方了,里头的棉絮也都结板了,天冷时盖在身上直漏风,不像这张被子,看着就暖和。
娄氏借着给女儿压被角,拿手摸了摸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