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雪扶手握拳,“多谢清虚真人。”
李遂见他这般释然模样,开口问他,“你该不是想拿自己去引子母蛊吧?”
“如今我仅三年可活,引子母蛊的条件苛刻,阿凝已经受此蛊痛苦数年,我这条命还能有点用……”
薛凝打断他的话,“我不用你引蛊,至多就是日日疼痛罢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什么三年可活,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傅山岚已经将玉寒棺挪开,先自己躺进去试了试,然后将玉寒棺装进乾坤袋。
他看了一眼二人,眼神不屑,“引出子母蛊,你至少还有五十寿数,依照你的根骨,五十载怎么都到归墟了。不引,再活二十年都是侥幸,也不知道脑子被驴踢过……”
薛凝飞花疾速朝着傅山岚而来,“不用你管!”
傅山岚闪身躲过,直接捏住了一片,碾成粉末,“当年仓木城失守,你们薛家人就该引咎自裁,苟活着就该好好活着,否则当时就不该活着。”
宋真雪神色微重,“山岚国师何必这样说,阿凝也是身不由己。”
傅山岚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既要又要还要,在杀父仇人眼皮子底下,看来也活得很舒服吧。”
薛凝听到此话,脸上浮现怒意,“你不也是一样!沈照池,昔日国破家亡,如今还在仇人的脚边俯首称臣,你又好的到哪去!”
声音有些大,咬字清晰,在幽暗的山洞中回响,真是好久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自他逃了,在观月城隐去姓名。
傅玄瞳孔微缩,李遂看向傅山岚,这个姓氏自宴国被灭,无人敢姓沈,难道他是!
傅山岚不堪回首的过去,被生生揭开,犹如华丽的遮羞布被人一把扯下,里头尽是腐臭肮脏,令人作呕的秽物。
清虚真人长叹一口气看向薛凝,“往事已矣,不可追。如今你们已经知道了子母蛊解法,便自行离开吧。”
可踏云剑却横在了薛凝脖颈上,隐见血痕,傅山岚挑眉,冷哼一声,“从高处跌落,世人辱我欺我叛我,薛凝,你有什么资格说谁是我的仇人?”
宋真雪手别踏云剑,顿时手上血流如注,“山岚国师,他口不择言,还请不要与之计较,宴国已灭,世上再无仓木城薛霜寒,也再无薛凝。”
踏云剑偏了点,傅山岚鄙夷地看着宋真雪道,“好一个世上再无薛凝,那他如今难道姓宋?”
宋真雪将手覆上薛凝手掌,两手相交,十指紧扣,“我与薛凝,木枝之交,此生无悔,死生契阔。”
薛凝眼神一顿,他觉得心跳的厉害,手中黏腻的血在涌动,好像是蛊钻出来了。
薛凝绝望看向宋真雪,“宋真雪,你这样做,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就不要原谅了,一直恨我吧。”宋真雪眼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子母蛊从薛凝手中钻出,进入宋真雪的体内,因子母蛊的进入,顿时宋真雪浑身颤栗,噬魂之痛使他心脏剧痛,冷汗浸透。
双腿微颤,迈不动步,一下子栽倒在地,原来薛凝每日都忍受着这样的痛,每时每刻,只是夜深人静时,这样的痛楚会放大数十倍。
傅山岚踏云收剑,剑鸣一声落入剑鞘之中,“既是如此,那便最好,带着你的宋凝滚吧。”
薛凝蹲下身扶着宋真雪,宋真雪咬着牙,颤着声,“阿凝,你不是想去至北观云台看云海浪涌吗。我们这会便出发,买上两匹快马,赶在秋末冬初时,到雾城脚下,那时说不定都下雪了。不过也不算倒霉,我遇见了你,我觉得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去逍遥峰带你走,对不起。”
宋真雪话还未说完,从口中涌出一口血。子母蛊,子蛊嗜血,母蛊噬心,若无强劲内功灵力压制,只会更甚。
宋真雪为了逼出余毒,内功尽耗,寿数锐减。后来在天珑城使摘叶飞花,更是耗尽最后的一点内力,自断一条胳膊,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次带薛凝来太清山,他就深知自己恐怕下不了山了。
宋真雪看向清虚真人,“真人,我听闻三清门有一秘术,若是有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身体,便可以助残缺之人重获新生,我恳请你将我的眼睛,给薛凝。”
薛凝眼前一片模糊,他无法聚焦在宋真雪的脸上,泪从一只眼流出,“宋真雪,你这次来,就没想过活着离开是吗?我不要你的眼睛!”
宋真雪抬起手拂去薛凝右眼的泪,声音轻柔,“傻阿凝,人生漫漫何其灿烂,一只眼可看不全良辰美景。”
清虚真人颔首,“既是临终嘱托,必然应允,这移花接木之法,还需你保持清醒,另外还需功力深厚之人为其护法。”
宋真雪面无血色,嘴唇已经白了,李遂摸了摸鼻尖,揉了揉眼眶,傅玄走到清虚真人面前,“愿听真人差遣。”
薛凝早已泪流满面,可宋真雪已经快不行了,他一句反驳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阵法起,薛凝与宋真雪之间浮现淡淡金光,傅玄为其护法,清虚真人手中凝结一道绿光。
取其褐瞳,补他空洞。
薛凝双目布满红血丝,眼眶发红,两只眼相似却又不同,薛凝那只眼更戾绝,宋真雪那只眼满是怜惜。
待移花接木完成,宋真雪喷出一大口血,支撑不住几度昏厥,薛凝心慌气短,扶着宋真雪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来,“不要抛下我,宋真雪!”
傅山岚手中凝结,一丝邪气钻进了宋真雪脑中,薛凝见状无数飞花朝着傅山岚而去。
傅山岚却并未躲开,邪气吞噬了飞花所凝结霜花隐没不见,他转身离开了山洞,声音满不在乎地飘来,“宋庄主早年也曾护我宴国子民,这一丝邪气便送他了。可支撑你们到玉衡山的观云台,去看落雪。”
薛凝对着傅山岚远去背影,神色复杂,而后背起宋真雪,“如今我背着你,你看我现在比你高不少,不会将你双腿磨地了,到时到了观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