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正月初九,江南的冬天,空气中的湿度并没有随着温度的降低而降低,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很高的状态,这就让人非常难受,觉得衣服潮呼呼的,又总也捂不热。
张耳今天的计划是去拍园林,所以给吴迪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是这几天一直穿着的普通羽绒衣,另一套是白色旗袍。其实张耳还想给吴迪拍一套汉服的,但是转了一圈没有买到,只能作罢。离得不远但苏杭的差别不小啊。
作为江南四大名园之一,拙政园在记录历史方面的功能一直未被中断,明代士族家庭群居的特点,明后期商贾追求高雅的表现,满清初期社会审美风气,满清晚期在世界影响下的江南园林建筑的变化,都可以在拙政园的变化中找到依据。
整个江南园林都有一种在小巧中展示尽量多的内容的特点,通过的方式就是回廊,门洞,假山,照壁,这些内容在拙政园里都可以找到。这些建筑结构对空间感的提升都非常明显,俗称螺蛳壳里做道场,一个小园子能完成的功能非常多。
张耳和吴迪来到拙政园,先拍常服,顺便熟悉路线,计划一个最短时间拍完整个园子的路线,然后再换旗袍,不然时间拖太久感冒了就麻烦了。
常服的吴迪看着就是一个游客,张耳给她找的镜头都是那种发现惊喜,好奇为主要情绪的类型。还好现在是冬天,不然张耳怎么着也要让她去撩一撩水。整个主题里并不带多少对这个园林的期待,和普通游客去景点玩一样。
张耳听有个导游说“旅游就是,上车就睡觉,下车就尿尿,看见石头照一照,回来一问,啥也不知道。”
但张耳不想这样,张耳的计划是在每个镜头的位置都用旗袍拍一个反方向对称的图,后期把两个人像剪到一起,就变成一个古今穿越对照的主题。这对张耳来说没什么难度,主要是找准位置就行。但对吴迪的要求就有点麻烦,张耳让吴迪表现出笼中鸟的迷茫和渴望,这情绪咋弄?吴迪从来没有被困过,不被家庭捆绑,不为钱受束缚,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张耳没办法,只能慢慢引导,情绪差不多了最后再脱羽绒拍。折腾了一顿,从早晨七点半入园,很快拍完常服,九点左右开始拍旗袍,到下午五点都快闭园了才拍完。吴迪被张耳折腾得都没力气了
张耳也挺不好意思,本来没想这么严厉,但多次拍不出想要的效果,不知不觉脾气就上来了,开始较真,但又不能冲吴迪发火,只能一遍一遍磨。最终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好像解脱了一样大松了一口气。
张耳赶紧帮吴迪换好了衣服,免得感冒。
两人开始计划去哪吃饭,中午就没吃,这会儿又累又饿,还是赶紧回酒店,就在酒店中餐厅吃饭,然后直接洗浴部去按摩洗澡吧。
一顿吃,一顿按摩,吴迪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刚才那种累到失控的感觉太吓人了,她做空乘这么些年都没被累成这样。张耳告诉她,模特出片经常是这种累,还有直接在外景晕过去的。吴迪不信“那还干这工作干嘛?”
张耳: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良好的家庭条件,有的人只有自己的身体条件,只能用身体换钱维生。
吴迪第一次在张耳脸上看到这种回忆、失落、庆幸交织在一起的表情,一巴掌拍在张耳头上“小屁孩装什么装,好像你很懂一样,你又没经历过。”
张耳也收起了情绪,开始拿出相机看今天的成果,吴迪也凑过来看,张耳一边看一边和她说拍的时候想要什么效果,然后要剪成什么效果,用什么软件改出什么效果。毕竟是个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哪怕两年没上课,考试的时候总是要考的。现在就到了用在一时的时候了。
吴迪都没想到张耳还会干这些,越来越觉得张耳是个宝藏男孩。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
哄吴迪睡觉。
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个人叫酒店送餐吧,昨天试了试酒店的中餐厅还不错,够得上五星的标准。吃完了又睡,张耳看吴迪累成这样,也老老实实地陪着躺着。
后面几天他们又去其他园林拍了照片,但张耳不敢再用力使用吴迪了,看差不多就收工。虽然拍照进度慢,但吃的进度快了很多,到处走到处找饭店专点一道招牌菜。
终于,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上元节,这一天有不少叫法,但绝大多数人都只叫它十五。
张耳想起去年的十五,李若焱回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但张耳已经不去想了,因为他现在没有能力做出承诺,也没有能力把承诺落实成结果。
张耳耸然一惊(女人的直觉都这么夸张的吗?)
上午吴迪要回家一趟,张耳让她把元宵拿回去。
中午张耳也没出去,就在酒店餐厅解决的午饭。
到了晚上,吴迪来了,拉着张耳就往外走:“山塘街有赏灯会,同里古镇的太平桥有游安。咱们一起去。”
两人在街上看灯,猜谜,为猜中而欢欣雀跃,又随着人潮走过三座名字有祝福意味的桥。
张耳来了两周,第一次在街上看到这么多人。
到了19:00,一朵巨大的烟花拉开了烟花秀的序幕。吴迪了解了一下,今天的烟花秀有半小时,几个大型的公园都有,都是朝向湖面河面发射,观众可以在公园里安全观赏。
张耳吴迪,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盛开的烟花。张耳想起了一句诗,作者是唐伯虎“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唐伯虎在姑苏非常有名,吴迪也知道这句诗,回过身来。过了一会儿,吴迪说:咱们走吧,今天我要回家了。
张耳:好的,那走吧。明天我回并州,咱们再约时间吧。
第二天一大早张耳就打车到了无锡机场, 然后买中午的票回到了并州。
张耳在路上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又该如何做到这些。以前是想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能自己决定了,又发现自己的能力并不足以做出正确的决定。还是见识少,得多认识认识这个华丽又残忍的世界。
张耳又回到了打工机器的生活节奏,然后在二月六号就把钱分成两半,买了贵州茅台和并州重工。
现在车买了,相机买了,也没什么要花大钱的地方,还有年中的专升本也已经找到了理工大的相关老师,只要自己成绩合格就行。
平平淡淡又过了一个学期,作为专科最后一个学期,同学们都在各谋出路。
柴云生已经确定留校,同时读在职本科和在职研究生,但其他三人都决定回老家找工作,或者去南方打拼,并州这两年的生活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对此张耳也很无奈,自己的能力有限,帮不了所有的人,只能帮得了柴云生。
最后兄弟几个吃了个散伙饭,张耳帮他们拉东西,送他们上了车,然后很失落地回到了宿舍。一进门,看见柴云生在收拾东西,才想起来他是要留校的。
张耳:你这留校具体咋安排嘞?先代课还是先打杂?总不可能直接就辅导员起步吧?
柴云生:嘿嘿,我现在是团委的正式人员,不用去那边熬资历。现在是预备党员,再过半年就转正了。这还得多谢你,不然我哪来这么多的好机会。
张耳:咱们兄弟一场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你去团委上班,还能住学校的宿舍?
柴云生:学校还让我住宿舍,我找负责人说了说,然后和杨老师的舍友王老师商量了一下,把单间给王老师用,我和杨老师一个屋。
张耳:那行,你把咱们这两台电脑给王老师一台,你拿一台,以后好歹有个用的。咱们的宿舍也得退了吧,我就几乎没住过,感觉自己太奢侈了。
柴云生:你也知道奢侈啊?我们几个都等闲不敢麻烦你,怕你一分钟几十万上下。
张耳: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也不帮我澄清一下。
柴云生:这是好事儿,你这两年安生日子不好吗,嘿嘿。
张耳:好了,我去理工大了,咱们电话多联系。